九月初四

雨水没过石子路，院子里已经隐隐有会被淹了的趋势。

彼时，天刚亮。

沈舟在他的药园门口发着呆。

药园被淹了。

先前搭的雨棚修了破，破了修，可就算拦住了天上的雨水，也终究挡不住其他地方的积水。

药园原本就是挖出来的，比其他地方都矮一截。此时的药园像极了一个飘着杂草的小池塘。

沈舟看着眼前的小池塘，矗立良久，最终没忍住，老头儿鼻子一酸，眼睛瞬间就模糊了。

他经营了这么多年的药园，就这么没了……

多年心血毁于一旦，沈舟痛心疾首。两眼一翻，整个人晕厥过去。

目睹全程的小徒弟：……

“师父！”

反应过来的小徒弟扔开伞，扑在沈舟的身上，想要把沈舟扶起来。

可他的力气太小了，沈舟纹丝不动的躺在地上。

雨水砸在沈舟的脸上，又被溅开。一道道水痕在沈舟脸上肆意流淌，几根稀疏的胡子顺着雨水，贴在沈舟的脸上。一向看着年轻的沈舟，此时多了几分疲态。

小徒弟努力着挪动沈舟，可没有见效。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沈舟身下的水已经没过了他身子的一小半。

小徒弟不知所措，哭喊起来。

……

“王叔，宫里来人了。”

王叔看向来人，是门口当值的小厮。小厮手里拿着一封书信，王叔接过书信，将书信打开，问道：“谁来了？现在走了没有？”

小厮：“他说他是甘公公身边儿的人，如今已经走了。”

王叔：“嗯，知道了，下去吧。”

小厮退出了房间。

书信上字不多，短短几行，王叔却是看了几遍，才确信自己没看错。

这事真的离谱。

王叔嘴里忍不住念叨出来，“重阳节怎么不办了呢……”

重阳可是祭祖祭天的大节，每年必定大办的。

今年竟然不办了。

难为王叔不信。

自秦国开国以来，重阳一直相当于节日里的扛把子。因为重阳节在秋季，正好是秋收时分，关系到农民一年收成，因此格外重视。

历年来，重阳节风雨无阻，每年都要大肆庆祝。

今年竟然取消了……

书信之中并没有写明原因，王叔忙着查账和府里的修葺，也没有太关注。

府里在刘曜大婚前刚翻新过一遍，但是毕竟从赐婚确定，到郭宁雨进府，都只有一个月时间。因此有些地方根本来不及完全翻新，只是简单刷了新漆。

这半月余的雨让当初没有完全翻新的院子遭了殃。院院都有积水，一些没人住的院子甚至直接被泡烂了。

虽然没人住，但是塌着也不好看，得找人补补，要不就重修。这些等雨停了再折腾。

烦的是还有一些有人住的院子漏了水，滴滴答答根本没法子再住人。这是不能耽误的。

他要赶紧派人把屋子修好，不然府里的丫鬟小厮有的就没地方住了。这容易变天的季节，万一因为这个他们着了凉，那还真是苦了那些孩子。

还有账本……

拖了两个月，笑死，根本看不完。

王叔像个陀螺，忙的团团转。

也许这次重阳节不办对他来说还是好事，少忙了一件事。

不过，要是不去宫里大办，那府里的节日操办地可不能跟原先一样简陋了。

嘶……

好像更麻烦了。

王叔挠了挠头，恨不得把头发揪光。

……

书房，刘曜望着烛火。

烛火暗黄，随着若有似无的风在空中舞蹈，照亮了整个书房。

“主子，您不看书了？那早些睡吧！”

小安子关切的话语在刘曜耳旁响起，刘曜回过神，白了小安子一眼。

“你想骗我早睡，你不想让我读书！你好坏！”

小安子欲哭无泪。

这都什么时辰了？

过会儿鸡都打鸣报晓了，这叫早睡？

小安子敢怒不敢言，只敢在心里默默怼了回去，面上低下头，一副委委屈屈的老实模样。

刘曜砸吧砸吧嘴，有点儿渴了。

小安子耳力极好，连忙给刘曜倒了水递过去。

刘曜将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

茶水提神。

刘曜却直接倒在了桌子上。

小安子笑着摇了摇头。

接着，小安子小心地抱起刘曜，将他放到床上。

主子应该是累了。

小安子给刘曜脱了鞋袜和外裳，又给他盖好被子。

主子跟他一般大，比他还高一点。

可是一直跟小孩子一样。

小安子从小最羡慕的人就是刘曜。

从他认识刘曜的那天开始，刘曜就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

那怕刘曜小时候背不出书被夫子罚的时候，刘曜的脸上也是不见半点悲伤。

这么多年过去了，刘曜还是像小孩一样。

说睡就睡。

话说刚才刘曜的脑袋磕的那下可不轻，哐当一声。

小安子看了看刘曜的额头：果然红了。

小安子心里泛起一阵心疼。

刘曜原先都睡得很早的，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像是换了一个人，竟然抱着书不撒手。

他主子一直可可爱爱的多好，看什么书，觉都睡不好。这几日刘曜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他脸上原本有点儿婴儿肥，现在肉消了竟然有点儿不像之前那样可爱了。

但是还是帅的。

就是仿佛是换了个风格的帅气。

……

“怎么，重阳节的国宴取消了？”

“为什么啊！”

一早，王叔就差人送来了消息，说是重阳节取消了。

福袋觉得不对劲，没有开口，只是将目光投向郭宁雨。而福珠却咋咋呼呼直接问了出来。

福珠圆圆的眼睛紧紧盯着小厮，仿佛小厮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就要吃人一样。

被派过来的小厮哪见过福珠这架势的姑娘，霎时间红了脸，说话都结巴起来，“我，我，我不知道……”

福珠嫌弃地上下打量了小厮，顺便献上个白眼，“不知道你来干嘛？”

小姑娘说话脆生生，如过谷山泉，却偏偏听着欠揍。

福袋一把拧过福珠的耳朵，“嗯？再说一遍？”

福珠缩了缩脖子，瞬间弱了气势，不再趾高气昂，如被人捏住脖颈的小猫儿，不能动弹。

不管三七二十一，福珠直接撒起娇来：“姐，我错了……”

福袋：“哪儿错了？”

福珠几乎哭出来：“我不知道……”

福袋：“不知道你还敢哭？”

福珠：“！！！！”

郭宁雨忍俊不禁，让一旁不知所措的小厮先下去。

福珠：哼哼唧唧，姐姐向着外人。

委屈屈。

福珠：“所以爱会消失对不对。”

福袋：“给姐姐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