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成骑着马怒气难平往将军府回赶,抵达府门时刚好看见父亲的轿子停落,还不等他上前李老将军便示意进府再说。看着父亲神色凝重的样子李郁成不敢滞留半分,随着李老将军入了内。
两人来到书房李老将军挥退侍从关紧门扉,心事重重的坐在了书桌处,气氛很沉重像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一样。让李郁成瞬间心里沉沉落落的,唯恐是自己的婚事被敲定。
“关于退婚一事我同你周伯父商量了几日,最后想出了三个办法。”沉吟了许久,李父才开口打破安静。
李父的声音很浑厚话语间铿锵有力,沉稳而威慑,他一开口就有种沙场挥军作战的感觉。
三个办法?
李郁成心上一喜。
能想出三个办法就说明此事胜率很大,没等他高兴太久,李父的后面说的话就令他的心瞬间变得沉重。
“第一个办法就是让你赶在赐婚旨意下来之前成亲,只要主位被占无论是出自皇家颜面和尊严,无论陛下有多不待见三公主他都不可能让她下嫁李家来成为妾室。”
皇家的颜面如何贵重,原本就是下嫁如果还只是做妾那将会是莫大的耻辱,如果开了这个先河那么往后公主门的地位和尊贵将会受到大大削减,刘信就算再想拉拢李家也绝不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不行。”李郁成果断拒绝。
李父看出他的担忧,继续说道,“你周伯父联同老侯爷做保,届时在他们一共请愿下就算陛下会责罚也不会危及李家性命,这点你姑且不用担心。”
“不是,父亲不是这样的。”李郁成摇头,“假使你们真如此做了无是在挑衅皇家威严,就算我解除了婚事陛下也不会重罚。但是以后李家在陛下的眼里必将会是眼中钉肉中刺,势必想要拔除的目标。”
李郁成不愿自己的事让累及全府上下的人,更不愿让李家在日后过得如履薄冰,位于风口浪尖。再者,说起成亲,一时半会儿的他总不能因此随便找个人来充数吧?要是这样他觉得还不如娶了昭宁公主得了,反正都不是娶到自己心爱的人结果也并无不同。
李父缄默。
事实确实会如他所言。
“第二个办法就是杀了昭宁公主,只要昭宁公主一死此次赐婚将会自行解除,我同陛下存着旧怨他绝不会将最宠爱的四公主赐婚于李家,如此一来李家的情况照旧不变。昭宁公主先天不足,自小就大病小病不断,只要稍稍用药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抹杀掉,陛下憎恨昭宁,她死并不会引起什么风浪。”李父道。
第二个办法算得上是绝佳的,只要昭宁死的真相不被发现,那么将军府就绝不会有危险。虽然杀掉一个无辜的少女李老将军有些于心不忍,但为了自家儿子也只能牺牲了她。
“不,不。”李郁成被父亲的话骇到。
李郁成固然讨厌昭宁公主也对她所作所为很是厌弃却从来没动过任何杀心,为了自己的幸福去舍弃一条活生活的性命,他做不到也绝不能做,更何况谋杀皇家公主的罪名他想想都胆战心惊。
“父亲,也许陛下不会追究三公主的死但不代表苏太傅不会,三公主是他亲自从冷宫带出来的,五年来也是尽心尽力的照顾和维护着。要是她在这个关键时刻死掉肯定会引起苏太傅怀疑,苏太傅那样聪明睿智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前因后果,万一他追查下来发现是我们李家做的定不会罢休。”李郁成道。
闻言,李父蹙了眉。
确实,苏家在邺京亦或是整个天下的名声都是德高望重,举足轻重的地位,他要是是想彻查的事哪里会查不到的道理。惹了苏景容,李家就算再有军功势必也会被他拉下马。
两个办法被否决,李郁成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最后一个的办法,在他期盼的目光里,李父沉着一颗心慢慢说道,“其实为父的手里有一道先皇赐下的令牌,这件事情知晓的人屈指可数就连你母亲她都不曾知晓。”
提及此事,李老将军的脸上渐渐染了几分沉痛和哀伤,李郁成见此大概猜测出了几分。
“当年惠儿与我情投意合,她家里人也应允待战后归来便将惠儿许配与我,可是天不遂人愿,命不怜有情人。当年身为太子的陛下不知情看上了惠儿强行将她纳为妾室,等我出征归来为时已晚;先皇自知太子有失为了弥补便赐了一道免死金牌给我,当着太子的面应允凡我持着令牌面圣所言的要求均无条件答应。”
“本来为父打算今生今世都不会动此令牌,如今情势所逼只能不得已而为之,我相信惠儿在天之灵也会明白我的一番苦心。”久经沙场,杀伐决断的李老将军在说及当年之事时竟难得的眼眶泛红,眼角湿润。
当年一事是李老将军心头致伤,后来身为惠嫔的女子因病逝世后李老将军还因此前往边疆整整驻守了五年才归来,之后心死神伤的他在父母的安排下迎娶了现在的妻子。虽然心伤依旧不能抹平,但终究经过岁月的沉淀和孩子们的出生他也极少想起那些伤怀的事,心境也渐渐开阔了很多。
“父亲。”
李郁成从未见自己父亲如此悲凄的一面,此番见着心里亦是十分难受,据说当年为了此事父亲气得差点将身为太子的陛下斩杀,要不是爷爷拼死相拦只怕李家早就不复存在。当年之事轰动一时,就算是现在都有不少人津津乐道,唯有李郁成明白当时自己父亲痛彻心扉,悲伤欲绝,要不然他也不会在知晓事情后全然不顾地位尊卑单身匹马就杀往太子府邸。
李郁成红着眼,起身来到书桌前跪下,“父亲,孩儿不能用您的令牌,它对于父亲来说太重要了,孩儿承不了它的重。”
“你无需心怀压力。”
一双黑色的靴子来到李郁成的眼前,随后一双强健有力的手将他扶起,两个男子对立而站身高相等,体格相似,就连眉目间的神情都含着几分相近。
李老将军透过幼子的脸仿佛看见了自己年少时的模样,当年的他亦是这等俊朗,眼神也如这般清澈,风姿亦是英姿飒爽,如同站在顶峰怀着凌云壮志等待着展翅翱翔的雄鹰。
而他的惠儿,则是雪峰上等待他翱翔归来带着荣耀迎娶她的雪莲,只可惜他是飞翔了却失了能拥有她的机会。他已然不幸又岂能让自己孩子步旧尘,让他得之不易的情缘蒙灰。
“父亲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们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如果它能够让你得偿所愿,那它就实现了自己的价值。父亲愧对惠儿,更愧对你的母亲,此生我们三人都身处不幸里,只希望你们得未来是明亮顺畅的。”李老将军哽咽着道。
李郁成热泪盈眶的紧紧抱着父亲,字字坚定有力“父亲,孩儿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门内,两人父子情深。
门外,端着糕点李夫人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夫君还是没能忘记那个女人。她以为自己终于慢慢地走进了他的心里,却不想终是一场自以为是的笑话。
“呵呵——”
李夫人低声自嘲的笑着,蓄满泪水的双眼瞬间变得空洞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