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想喝水却没有力气起身,干渴的嘴唇都裂开了血色从破裂的伤口溢出,舌头一舔很是疼痛。公主府的人都是没有感情可言,她病了整整三日除了青竹时常来照顾之外再无其他人。
也许是她的样子像极了病入膏肓,药石无灵的人,连日常来送饭的人都只是顺手将饭菜放在门口的桌上,不敢踏进这个房间半步。可是她全身乏力,别说走路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饭菜在房间里散发着香味,她饿,却吃不到。
世态无常,人性薄凉,今日小桃才真正体会到何为悲凉。她凝望着床帷,有点想哭。
“嘎吱——”
门被推开,一道黑影走进房间。
小桃以为是青竹回来了忙歪过头朝门看去,看清来者后她的眼里瞬间布满了惊恐,全身更是都止不住的颤抖,“你……你……你是谁?”
“当然是来送你上路的人。”黑衣人不急不缓的从瓷瓶中倒出一枚褐色的药丸,一步一步走向她走来,深黑的眼眸没有毫无感情。
小桃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扯着被子苍白着一张脸问,“这么说,我的病是你们害的?”
难怪一个小小的感冒就能病倒此种地步,原来这些都是被人刻意为之的。
小桃的心如坠冰窖。
“你以为呢?”
黑衣人坐在床侧,伸手就扼住小桃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小桃紧咬着牙不停的摇晃着头避开,眼泪更是顺着眼角不停的流下来。她虚弱的身子骨哪是黑衣人的对手,不肖片刻,只觉一股苦涩味入喉,那颗褐色的药丸就在黑衣人强劲的力道下吞入腹中。
明明是夏日,小桃却觉得凛冬骤降,浑身的血液更是被突如其来的冰霜冻结凝固。她很冷,冷得全身发抖,牙齿打颤。
“为什么?为什么?”小桃痛流着泪,渐渐涣散的瞳孔全是悲哀凄凉。
不知道她这句‘为什么’是问眼前的黑衣人还是别人……
赦令下来的时候昭宁几乎快要被炎热晒的晕厥了,喜公公就站在她的面前,她掀掀眼皮只隐隐看见一袭黑红相间的衣裳和模糊的人影脸,还有那道阴柔至极的拔尖的声音。
“三公主,陛下圣恩免您处罚,望今后您好自为之切勿再惹是非。”
之后,昭宁迷迷糊糊中被人背着出了宫,她被放在马车的软塌上,周遭的声音消失了。车轱辘转动,马车微微摇晃,昭宁睁着漆黑无神的双眼静静地凝视着洒落在车幔的点点光斑。
一路无声,到了公主府昭宁的意识才渐渐恢复。
“公主,您醒了。”
马车停靠,青竹撩开车帘就见到里面端正坐姿的昭宁,她的脸色好了很多,神情却依旧冷冷冰冰。
青竹出了很多汗前额的发都被沁湿了,白皙的脖颈看起来也湿湿黏黏,隐约间还能闻到淡淡的汗渍味。她对昭宁的担忧全都写在脸上,见昭宁醒来脸色很明显的放松。
“辛苦了,我没事了。”昭宁的视线从她身上淡淡扫过,清凉的话从她的唇齿间吐出。
青竹愣住,难以置信的望着里面的少女,好久才缓回神,“不……不,照顾公主是奴婢的本份,女婢不辛苦。”
惊讶,激动,欣喜……
各种情绪在青竹的眼中一一浮现,要不是碍于昭宁在面前她肯定会激动的想哭。
昭宁说完那句话后就再说其它,现在的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觉养养精神,毕竟这个身子骨太弱了要是再继续崩,她怕是没命活到见到太傅了。
“公主,小桃她死了。”
昭宁才踏进府门,小月就匆匆赶来将小桃的死讯禀报。
死了?
昭宁的脚步凝滞,站在烈日下的身子显得单薄和纤弱,暖黄色的衣衫也盖不住从身体里散发的寒意。
“死了就死了,不过是个侍女罢了。”昭宁迈步,纤细的身姿没有半分停留。
“你说小桃死了?”
相比于昭宁的冷漠青竹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险些趔趄,脸上的血色更是在瞬间褪尽,连同身体也有些微微的摇晃。
区区感冒怎么就那么严重?竟要了她的命。
“是的,就在两个时辰前去的。”小月如实回答。
青竹一向照顾小桃生病期间也时常看望,别人不敢进小桃的房间她毫无顾忌,有时候晚上还担心小桃害怕守了整夜。现在小桃死了,她怎么会不伤心。
青竹跌跌撞撞的从小月的身边走过,直奔后院住所。
一个侍女的死掀不起什么浪花,就像是一块小石子投进水里,初时会引些小小波纹,之后就是归于平静。
日落西沉,晚霞似火。
清风透着纱帘吹入房间,少女坐在软塌低垂着眉眼绣着手头的腰带,这段时间来昭宁虽不常绣进度也算大,浅色的祥云在锦缎间已有五朵之多。
昭宁准备绣十六朵,寓意着自己十六年的陪伴。每一朵里面都寄存着她对太傅镌刻在心底最深处的爱恋。她希望等到绣好时能亲自给他佩戴,这便是她此生最大的心望。
“公主——”
青竹从外走来,屈身跪在了昭宁的面前。
她的眼眶和鼻尖都泛着红,声音还带着微微的沙哑,鼻音浓重,好像是哭过一般。
昭宁的手一顿,漆黑的眼眸凝着一层淡淡的寒霜,迎着霞光的面上隐隐浮着阴郁之色。她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只是静默地盯着白色的锦缎腰带。
但青竹明白,昭宁是在等她后面的话。
“公主,奴婢想将小桃的尸体带回她的故乡。”
小桃没有了亲人,按照规矩要是没有亲人认领就只能随便找个地方埋掉。青竹不愿小桃孤魂流落异乡,只想尽自己的能力带着她的尸体回到故乡入土为安,这也是自己最后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昭宁没有多说,淡淡的应了个‘嗯’字,青竹感恩拜谢,退身准备回去收拾行囊,天热尸体容易腐坏,她想连夜赶路早点到达。
青竹离开没多久,小月呈着一碗红豆薏仁粥入了内。将粥摆放在案桌后她没有退身而是恭敬地站在了一旁,“公主,小桃的死……”
“很奇怪吗?”昭宁冷冷的道。
奇怪吗?
不奇怪!
五年里来死的人还少吗?只要她在的一天,那么公主府就不可能有安宁的一日。他们想让她活,活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希望她的一言一行都在他们掌握之中。说是公主府还不如说是一个囚笼,她在囚笼里面而外面则有无数双眼睛窥视着她。
小桃不过是触犯了他们的忌讳罢了,杀鸡儆猴,这种办法这些年可真是略试不爽。可惜啊!可惜!就算把她困在牢里又如何,以为这样就能把控住她的一切吗?
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