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子谷小区解封后，关莎戴着口罩在每一层楼每户人家的门口都贴了条，关莎用的是无痕透明胶，为的就是不给别人带来额外的困扰。

条子上用a12号黑体字打着：若您的房子未来有计划长租或交由第三方统一打理，请联系雁子谷青阳资产管理有限公司，联系人：关莎雁子谷住户，联系电话：1853748。

一周前

“跟您确认一下，青阳莎皇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没错吧？”工商登记处的工作人员朝关莎问道。

关莎抿了抿嘴，“我还是再想想吧，不好意思……”

工作人员一把退回了关莎的申请文件，接着喊了下一个人，没跟关莎多说一句话。

关莎在受理大厅来来回回踱了好一阵子步，最后她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划掉了纸上“莎皇”两个字，取而代之的是“雁子谷”。

“请问地名可以放后面么？”关莎问。

“可以放中间。”工作人员回答。

“哦，行，那我定了，就这个。”关莎把申请资料重新往受理窗口内递过去。

文件上写着的公司名是：雁子谷青阳资产管理有限公司。

当关莎刚毕业来到青阳时，她想干一番伟大事业，她想让她的名字被所有人记住，就像碧桂园的杨惠妍、保利地产的宋广菊、格力电器的董明珠以及今日资本的徐新那样，这些都是非常成功的女企业家。

但现在的关莎对雁子谷这个公司名很满意，即便这个名字与她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当关莎挨家挨户贴完传单时，天早已全黑，她提着一碗塑料盒装的麻辣烫回到了3428号房。

沙发边上竖着两个大行李箱，行李箱上放着一摞书透视长租公寓中国长租公寓市场投融资研究沸腾新十年：移动互联网丛林的勇敢穿越者等等……

茶几上摆着一份租赁合同，合同上的到期日是两天后。

关莎一屁股坐在茶几边的磁砖地上，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依旧没有萧杰的讯息，关莎打开了海鸥的头像，盯着对话框很久，想发什么，但最后却还是关掉了。

她翻开了房东大姐的对话框，对话框里最后一句话依旧是房东大姐两个月前给她发的信息：谢谢你了小姑娘，这房子我还是自己挂出去，你要是自己租，我还没租出去，就还留给你，但是如果又是公司和长租，就不行。还有啊，别再看到人就问要不要租房子了，大家都知道你了，说你是骗子要把你赶出去，是我给你说情替你顶着，你那么年轻，干点别的吧。

盯着桌上的外卖很久，才缓缓拆开了塑料袋，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我回来了！”沈俪开门进来看到关莎打了个招呼，但随即她立刻注意到沙发旁边的行李箱，“你这是……”

见沈俪指着行李箱，关莎说，“哦，整理整理而已。”

沈俪觉得情况有些不妙，立即走到关莎身边，“你确定不续租了么？”

关莎腮帮子接着动了几下，直到她把嘴里的食物都咽下，才道，“我尽力续吧。”

沈俪顿了顿，道，“你没事吧？”

关莎没说话，夹起碗里的方便面往嘴里嗦了一口，沈俪看关莎两眼无神，刚想说什么，只听关莎道，“姐，要不你跟我回三云吧。”

“啊”沈俪没搞清状况。

“三云虽然比不上青阳，但也是一线城市，那边生活成本便宜，房子也没那么贵，租金也是这里的一半……”

“关莎你怎么了？”沈俪直接坐到关莎身边关切地看着她。

“我们去三云，我还跟你一起租房子，价格也还是……”

“我不是问房子的问题！这里你不住了我可以自己再找！我是问你怎么了？”

沈俪才说到这里，豆大的泪珠便从关莎的眼角流了下来，她嘴里还有一大口没有咽下去的方便面，“我坚持不下去了姐……”关莎口齿不清地说，“我坚持不下去了……”

沈俪闻言愣住了，她反应过来后立即质问关莎道，“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说你一定要做么？你不是前几天才注册好公司么？你不是今早还跟我说你要去贴招租启示么？我看挨家挨户都有啊，你不是贴得好好的么？你还跟我说你试了糖葫芦是酸的，你说你会做的比杜晶更好，你说……”

“那是在她面前我才这么说的……”关莎带着哭腔，“只是在她面前……我贴招租启事都是偷偷摸摸的，我觉得我这几个月住在这里活得跟老鼠一样，大家看到我就躲，呜呜呜呜……”

沈俪把哭得泣不成声的关莎搂在怀里，“挺好的……”沈俪说，“你还能哭就挺好的。你不顺，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每天都拍视频，剪视频经常剪到半夜两三点，但账号粉丝依旧上不去，现在这个数字在视频网站连个小小都算不上，音频跟公众号就更差了，而且我现在因为搞这些，收入只有以前的六成，但我还在坚持啊……”

“不一样……”关莎一脸委屈看向沈俪，“每天都有粉丝鼓励你给你点赞，但是我呢？没有人支持我，而且我想要帮助的那些人，都恨不得我永远消失，我觉得我的人生就像个笑话……”

“瞎说啥？！”沈俪严肃起来，“我不支持你么？我不是人啊？小任不是也支持你么？还有珍珍，还有我那些粉丝读者，他们都支持你啊！而且如果你的人生叫笑话，那我的叫什么？”

关莎：“……”

沈俪：“当初我问你为什么这么难你还要做，是你跟我说的，你说如果年轻的时候都做不了难的事情，那什么时候还可以？”

关莎没接话，她觉得眼前的麻辣烫冒出的蒸汽让眼睛火辣辣的，她看不清碗里还剩什么东西，她此刻非常饿，但又好似有些想往外吐。

她的身体虽然还在朝着梦想的方向走着，但内心的信念却正在逐渐枯萎，已经枯萎到接近死亡的程度。

“路上有各种艰难，我觉得我都能扛过去，但我现在入口都进不去，我一套房子都租不进来……”关莎将头靠在沙发上，“一套房子都租不进来，可能全天下没有比我更失败的二房东了……”

“那你回三云准备干嘛？不干这个你有新的创业方向么？”沈俪问。

关莎摇了摇头，“没有，一无所有。”

“别那么悲观。”沈俪说，“你不是今天才把条子贴出去么？说不定过两天就有人联系了呢……”

“不会有人联系我的，之前问了那么多户人，没有人愿意。”

“那是因为有很多栋你还没问啊，而且……”

“叮咚！”此时门铃突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