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铃见晏锦坐稳，这才施舍般看了小徒弟一眼。

小徒弟一席棉麻灰青的褂子，比起做大夫的学徒，更像是哪家逃难出来的书生少爷，他看着也还是个小少年，稚气未脱，眉目清俊，拧着眉头质问的同时也透出一股“我很好欺负”的乖巧。

同样都是质问，他就比刁蛮任性只知道下巴看人的蔺姮兮讨喜多了。

裴铃眨了眨眼。

她不认识这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路人甲，按照人设，她此时就应该吩咐喜儿把这破小孩拖出去打二十大板，或者将余大夫赶出去并放出话骂他沦为庸医并在江城无处容身。

但维持人设也很累的好吗。

她瞬间对这位让她加班的小徒弟的感官降到最低，柳眉倒竖，满脸被人冒犯的不快：“废什么话！让你来治病救人，能治治，不治滚！”

“无言，”余大夫立刻出声叫住徒弟，“不得无礼。”

自家徒弟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无言是个一根筋的小古板，对上同样一根筋但比他还凶好几倍的小小姐，只有吃亏的份儿。

余大夫不在意小小姐多不好惹，但他不想小徒弟被污泥一团的小小姐缠上。

他将药箱放在桌上，对裴铃微微弯腰：“小小姐叫老夫来，可是为这位小公子看病？”

无言，余无言。

裴铃抠了抠拢在袖子里的手，一点一点从自己存货不多的脑子里翻找出有用的信息。

余无言是男主的医师先生，有颗良善慈悲的心，是个性子稍软又有点书生气的倔强·男主狗腿子。

他与男主少年相识，五年后再遇成知己，十年后相逢变恩人。男主对他有救命之恩，于是这位带着医学bug的小天才便一路追随男主，陪他风里来雨里去，最后还进入皇宫成了一名御医。

也算是声名显赫功成名就的人生赢家了。

不过，这位未来的御医先生现在还是个不大点的孩童，看着比男主还小些。

此时他正怒气冲冲的看着裴铃，小脸满是正义的憋屈和愤怒。

裴铃摸了摸下巴。

【系统：……总觉得宿主这模样，像在考虑放弃男主养别的狗。】

【裴铃：瞎说什么大实话。】

她没想养别的呸，她没想忽然放弃男主看中了余无言，但余无言的出现也让裴铃忽然明白了自己的一个误区。

如果一个人从记事起就没见过太阳，自然习惯黑暗也不会想着要改变。

同理，男主一直以来都被人当做讨人厌的狗对待所有的人生善意都来自他三岁之前，恶意成为理所应当，他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问题，不会想着这些都是不公平的待遇，更不会想着他要做个人。

这个时候，就得需要一个能点醒男主的人，在他身边耳提面命：你是个人。他们是在折磨你。而这样的折磨是无厘头且不正常的。你看我，我对你好，你值得，这是善意。而那些，都是让人通体发凉的无厘头恶意。

作为男主的忠实狗腿，余无言无疑很适合来做这块敲门砖。

裴铃打定了主意，心情上扬，红唇一抿，道：“再瞪本小姐，就挖了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