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梁山,驻军大营。
曹悍一入营地,就察觉到今日军中气氛格外肃杀,不远处进行日常训练的兵士,喊杀声也更加洪亮。
别将牛奔将曹悍引到中军大帐,便逃也似的躲开,弄得曹悍也是一脸懵逼,小心翼翼地地掀开帐帘,探进脑袋。
大帐里光线有些昏暗,一个如山般的黑影子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是一堆暗红色冒火星的余烬。
“李大哥!?”曹悍小声喊道,蹑手蹑脚的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黑影缓缓回头,露出李多祚那张僵愣的黑脸,和一双微微泛红的铜铃牛眼。
曹悍吓一跳,李多祚这副样子,怎么看就像是个不受夫家待见的小媳妇,哀怨之意满满。
“李大哥你这是”
曹悍诧异有些想笑,实在想不出有谁敢欺负这头黑熊。
“唉”李多祚长长叹息一声,使劲搓搓发麻的黑脸,惆怅而又带着几分眷恋的幽幽说道:“兄弟,哥哥我要走了”
曹悍一愣,忙在他身边坐下:“走?上哪去?”
李多祚拿木枝拨弄火堆,叹声道:“前日接到朝廷调令,命我到河北参战,只等接替的人一到,哥哥我便要启程上路。”
“这是好事啊!李大哥不是老念叨着没仗打手痒痒,这回可算称了心意。”曹悍笑道。
李多祚苦笑道:“话虽如此,但真要走了,反倒有些舍不得,也放心不下庐陵王的安全。”
曹悍想了想道:“李大哥此去应该是升官了吧?李大哥守卫九梁山有功,这是圣人赐下的嘉奖,喜事呀!”
李多祚说道:“升了从三品下的右鹰扬卫将军,协助河北道行军元帅,建安郡王武攸宜平定契丹叛乱。”
“啧啧三品呀!”曹悍羡慕不已,从此以后,李多祚就算是正式进入高官行列,也算是军方高层将领。
“祝李大哥在河北旗开得胜,杀得契丹叛军屁滚尿流,早日得胜还朝!”曹悍笑嘻嘻的送上一记热乎马屁。
李多祚摸着大胡子咧开大嘴嘿嘿笑,旋即又一拍大腿叹道:“只是一想到庐陵王,我这心里便着实放心不下。朝廷近几年风向转变太快,只怕我这一走,庐陵王这里有什么变故,老子守在河北只能干瞪眼睛,什么也做不了。”
曹悍笑道:“李大哥不妨这样想,圣人调你前往河北,那就是给你立功受赏的机会。谁不知道李大哥是庐陵王的铁杆支持者,李大哥受圣人重用,岂不正好说明,圣人对庐陵王的看重!圣人的心思,已经在发生变化,目前来看,局势正朝着有利一面发展。”
李多祚摩挲着下颌一圈卷曲黑须,浓眉紧皱思索着曹悍的话。
“对呀!你小子说的在理!”
李多祚嚯地起身,负手在大帐中踱步,越想越觉得曹悍分析的对。
“照这么说,这趟河北老子非去不可?”
曹悍一拍巴掌:“那是自然!不光要欣然接受朝廷调令,李大哥还要争取在战场上立下功劳,李大哥立功升官,将来回到神都,对庐陵王殿下的帮助更大!”
“对头对头!是我短视了!”李多祚大黑脑袋直点,拍拍脑门一阵咕哝。
“李大哥不妨跟我一块进谷,将此事禀告殿下,看看殿下是何意见。”
李多祚经过曹悍一番开导,心中的纠结化解不少,披上军袍大手一挥:“走!进谷!”
离开大营前,李多祚喊来牛奔,命他下去传令,今日只需正常进行例行操练,无需加练。
牛奔大喜过望,偷偷朝曹悍投去感激的目光。
这几日李多祚心情纠结,逮着手下儿郎们一顿猛操,个个叫苦连天,曹悍这是变相解救了他们。
进入黄枫谷时,李多祚和鲁正元又少不了相互瞪眼嘲讽挖苦一番。
拜见过李显和韦氏后,齐丁香像上次那样,指挥几个仆妇烧火准备膳食,齐小星扭扭捏捏地和李裹儿李仙蕙凑一块,当了两个小姑娘的跟班。
进到屋中坐下,李多祚把调令的事说了一遍,李显听过后,觉得很高兴,想法和曹悍基本一致,都认为这是圣人态度回暖的迹象。
得到李显支持,李多祚彻底放下心来,摩拳擦掌准备到河北大干一场。
曹悍抱拳道:“殿下,我这里也有一事禀告。”
掏出马秦客交给他的信,上前递奉到李显手里,又把赵彦昭和马秦客来找他的事说了一遍。
李显望着信封上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字迹,稍稍恍惚了下,喃喃道:“太平的笔法又长进了不少记得以前先皇督导我们兄妹几个练字,太平总是最得先皇夸奖。她聪明机敏,过目不忘,临摹母亲手书的臣轨最为得体,几近以假乱真!八弟资质不如太平,却胜在刻苦勤奋,一日写五六个时辰也从不叫苦。唯独我,鲁钝拙笨,又静不下心用功,时常受责罚”
想起年轻时的青葱岁月,李显久久失神,双目已有几分泛红,闪烁泪光。
韦氏轻声安慰道:“快看看小妹信中写了什么。”
李显擦拭眼角,自嘲似的笑了笑,撕开信封漆口,取出信纸细细阅览起来。
薄薄的三张笺纸,李显翻来覆去看了小半个时辰,边看边抹眼睛。
曹悍暗暗嘀咕,也不知道太平公主在信里写了什么,让她这位可怜的七哥如此感伤。
一声长长叹息,李显将信札交给韦氏,揉揉通红的眼睛,苦笑道:“让你们见笑了,这人呐,上了年纪,看到家信便情难自禁。”
曹悍和李多祚抱拳齐声道:“请殿下万望保重身体!”
李显喝了口茶水,平复心绪,才笑道:“赵彦昭世代食我李唐之禄,忠贞之心无需怀疑,日后,你们可以放心与其打交道。马秦客,我倒是了解不多,不过,太平能推荐他来担任房州别驾,想必也是一位才干俱佳的能臣。”
曹悍撇撇嘴,一个满脑子惦记着如何爬上公主床的大臣,的确挺“能干”的。
唐贼凶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