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滨坊,左右卫驻地。
曹悍正在召集陈大慈、刘达等一众将官升帐议事,左卫将军张九节和张同休携天子圣旨领兵而来。
“皇帝敕旨:擢曹悍为右豹韬卫大将军,原千骑郎将张同休升任右卫大将军!”
张九节高举圣旨,满脸戏谑:“恭喜曹大将军,还不快快接旨?”
陈大慈和刘达还有一众心腹将官面露不忿,谁都知道,从右卫将军升任其他卫府大将军,职衔上的确高一级,但职权却不可同日而语,是为明升暗降。
曹悍示意众弟兄不可轻举妄动,深深看了眼张九节,恭敬跪地接旨。
“赵郡公,这大帐里的人,十有八九要劳烦你一并带去豹韬卫上任,也免得本将军上任后清算,伤了和气。”
一身明光铠的张同休显得无比得意,骤然升至高位,成了朝廷职权最重的大将军之一,他到现在都还有些飘飘然。
曹悍眯眼冷笑,抱拳淡淡道:“多谢张将军提醒。”
“走!”曹悍手一挥,目光从张九节身上扫过,带着陈大慈和刘达等将校跨马离开大营。
张九节暗暗松口气,原本他都做好了以圣旨名义逼迫曹悍服软的准备,没想到曹悍根本没有对抗的意思,果断扔下兵符印鉴走人。
“人言曹悍秉性凶烈,我看也不过如此!皇帝旨意一到,还不是只有乖乖就范的份。”
张同休坐上大帐帅位,轻蔑地笑出声。
张九节沉声道:“还是不可大意,当务之急,赶快将右卫军中中级将官更换一遍,全都换上我们的人。”
张同休点点头,旋即安排人着手下去操办。
曹悍只带陈大慈、刘达、胥坚和二十几个亲兵离开雒滨坊。
“大哥,咱们的右卫,就这么拱手让给张九节那王八蛋?”
刘达忍不住愤愤不平地大骂起来。
曹悍勒马回身望去,笑道:“放心吧,八百多黑曹军弟兄散布在右卫里,张九节和张同休想把他们找出来剔除掉,短时间内不可能做到。只要有他们在,右卫还是咱们的右卫!”
“陈大慈,你马上赶去神都苑,调集右豹韬卫五千兵马,另外你再跑一趟左豹韬卫,去找将军野呼利,他是李多祚的女婿。你告诉他,从现在起,除了我的命令,其他的不管是圣旨还是东宫,一概不听!你们二人整合兵马,留在神都苑等候命令!”
陈大慈抱拳:“末将遵命!”
~~~
翌日午后,曹悍乘坐一辆马车来到司刑寺。
马车停在司刑寺大门口,曹悍并未下车,赶车的刘达跑进司刑寺,不一会,领着司刑寺卿崔神庆匆匆赶来。
崔神庆掀开车帘,见到曹悍愣住:“是你?”
“崔寺卿请坐!”曹悍笑眯眯地点点头。
崔神庆犹豫了下,回头看了眼满脸狞笑的刘达,还是乖乖坐在一旁。
“不知曹大将军找崔某有何事?”崔神庆拱手,勉强笑道。
二人上次私下里见面,还是那年,曹悍因为鹿宫苑杀张昌义一事。
如今过去不到两年,崔神庆从少卿升为寺卿,正式主掌司刑寺。
而曹悍从一个小小的东宫亲卫,当到了三品大将军。
崔神庆心里也不禁感慨万千,又暗自庆幸当年没有因为一桩案子和曹悍结下私仇。
相反,崔神庆当时可是领悟皇帝心意,为曹悍减轻刑罚绞尽脑汁地修改过案卷。
从这一点上看,两人非但无仇,曹悍甚至还欠了他的人情。
“不知曹大将军今日来找崔某,所为何事?”崔神庆拱手谄笑道。
曹悍笑了笑,开门见山:“我要见薛讷和永泰郡主。”
崔神庆面色一变,搓搓手满脸为难:“这...恐怕不行!他二人可是圣人下旨关押的重犯....”
曹悍也不急,拿出一个小包袱扔给他:“崔寺卿先看看这些东西再说。”
崔神庆满脸狐疑地解开包袱,望着里面的东西怔了怔,眼睛猛地睁大。
包袱里有一串念珠,和一把精致的银质长命锁。
“你...你绑了我那老妻和孙儿?”
崔神庆又惊又怒,颤抖的声音里却带着几分恐惧。
曹悍淡笑道:“究竟是绑架还是把他们请出府喝茶,就要看崔寺卿如何表现了!”
崔神庆深吸口气,哭丧着脸:“请曹大将军高抬贵手!我那老妻和孙儿....”
曹悍摆摆手打断:“我要见薛讷和永泰郡主!”
崔神庆踌躇了好一会,叹息一声点点头:“好吧....”
曹悍拍拍他的肩笑了:“崔寺卿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有些阴谋注定不会得逞!趁现在弃暗投明还不晚!”
崔神庆咬咬牙,拜倒在曹悍身前:“愿听命于曹大将军!恳请大将军放过家眷!”
“放心,尊夫人和小孙子一切安好,等神都局势稳定,你自然可以见到他们!”
曹悍将他搀扶起。
午后,曹悍乔装打扮跟着崔神庆进入司刑寺六狱,顺利见到薛讷和李仙蕙,待了不足一个时辰,悄然离去。
相王府,内宅。
如今偌大的王府,只有被囚禁的李旦一家,其余护卫随从奴婢全都被遣散。
李旦一家的活动范围,也仅仅局限在内宅,其他地方都被张九节派兵封锁。
内宅一间密室内,王府情报头子夏龙早已等候多时。
“拜见王爷、临淄王!”
李旦和李隆基进入密室,夏龙当即跪地。
“夏将军快快请起!”李隆基忙上前扶起。
夏龙恭敬地道:“属下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李旦点点头,沉声道:“事不宜迟,三郎,你速速随夏龙上路吧!”
李隆基犹豫了会,低声道:“孩儿实不忍抛下父王和一众兄弟姐妹独自逃命!”
一向慈眉善目的李旦,此刻竟然满脸冷肃,厉声呵斥道:“糊涂!你此去,身负重担,李唐社稷存亡与否,全系于己身!怎可优柔寡断故作小儿女之态?”
李隆基拜倒垂泪道:“恳请父王务必保重!”
李旦叹息一声,弯腰将他扶起:“三郎,诸兄弟里,就属你自小聪明伶俐,智慧非常,相王府的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为父和成器成义他们,都盼着你平安脱困!只要你活着,相王府做再大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李隆基拭去眼泪,咬牙切齿道:“待王琚大军抵达之日,就是二张引颈受戮之时!”
李旦拍拍他的肩:“王琚早年间受过为父恩惠,早早拜入为父门下,此事极其隐蔽,朝廷无人得知。这次他受二张之命,出任西京留守,统帅七万大军坐镇长安,他就是我们最后一股可靠的力量!等王琚率军抵达神都,二张必定欢喜松懈,就趁那时,斩除妖孽,为国锄奸!”
李隆基重重点头:“孩儿谨遵父王教诲!”
迟疑了下,李隆基又道:“可人心隔肚皮,如今王琚手握大军,天下安危全在他一念之间,万一他....”
李隆基不敢继续往下说。
李旦沉吟片刻,道:“你此去,有夏龙和王守一相助,若是察觉王琚有二心,当可果断将其斩杀!长安守备大军多是关中将士,你到时候以太子名义进行弹压,尽力收拢兵马,只要等到魏元忠回来,以他的名望,足以震慑全军!”
李隆基眼底涌现出光芒,“孩儿知道怎么做了!”
“去吧,为父会尽量为你遮掩,以免被张九节察觉府中少人。记住,不论发生何事,当以光复李唐为第一要务!”
李旦沉声再度嘱咐,李隆基拜倒叩首,背上包袱,跟随夏龙从一条狭窄的地道悄然逃离相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