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晃掌心里的柔荑,拉她回神。盯着她,道:“那好,就烙在你身上。”
她学着他的卑劣,一脚踏上他的靴子,用力踩!使命踩!
“项冬儿,你真是活腻了!”他倒吸一口冷气,放开她。
他以为,眼前的女子,只不过那一张容颜像极了了她,却不想,被他一激,性子也像极了她。
很好,再多多调教,她绝对是最完美的替身。
当着上百人的面,项冬儿看到他眸底的微愠,继而是打横抱起她。说:“在朕的面前,收起你伤人的小爪子!收起你不乖的小性子!”
这简直是以近乎威胁的语气。项冬儿压根不看他铁青的脸,她现在这副模样了,根本就是刀板上的那块肉,任他西景钰剁碎成渣滓。
“皇上,请自重!”她冷冷道。
自重这个词,她用得文雅,心里早就把他骂得七荤八素。整个瘫得像朵软软的棉花,连反抗都不想。她在,等死!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屈辱的画面,她将暴露出来的恨意再度放入心里。继而,保持着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他不是最喜欢这样吗?
咻地,她被他放到宽大的龙撵之上,身子旋即压了下去。她大骇,赶忙伸手去推,却被一把抓住。他凝视着她通红的小脸,说:“你在想什么?”
顷刻间,她觉得世界被他挤得很小很小,狭隘得只能看见一脸坏笑的他。他道:“以为朕要你侍寝?”
被他识破秘密,她脸红得透彻,支支吾吾道:“那你想要怎样?”
见她底气不足,他眸一斜,指尖插
入她散落的发丝里。道:“朕要你……”
这男人真奇怪,后面的几个字眼说得如蚊声,她一个都听不清。她反问他:“你说大声点,到底是要我干什么啊?”
话一脱口,她当场就愣了。他在耍她。一闹气,她倚在龙撵一隅,指着眼前宽大的床榻问他:“我想问问陛下,这床榻,项冬儿又是第几个呢?”
这话,是她之前偷偷看野史小文上所写的,当时是躲着被窝里捧腹大笑,现在他咄咄逼人,她词穷了,搬出这一套,来激他。
他“噗”地大笑,戴着兽皮手套的指,点点她挺翘的鼻尖,道:“第一个。”
男人的眸子在此刻出奇的明亮,绛紫之色,出奇妖异。项冬儿看他贴近,立马小心防备,看似无意地推开他,打趣道:“不用脑子想,也知道皇上在骗我。”
西景钰愣了三秒,继而冷笑一声。道:“算你聪明,不过,她们是被人抬上来的,而你,是被朕抱着上来的。”
项冬儿揉揉自己发酸的手臂,小声嘟囔,这烨帝喜怒不定,竟然要自己坐在龙撵内帮他捶了一下午的肩。
她说不会,心下也不想。原本以为他会放过她,却不料这难伺候的男人说:“不会朕教你,好生学着!”
听到这话时,她就笑了。堂堂漠朝的烨帝,竟可以扯下迂贵的身份,来教她这个小弃妃。放在平日,她是绝对不会相信,可,当那一双手犹如春风般柔絮划过,听她轻哼一声后,他加重力道,顿时,肩部刮过的不是风,而是啪啦啪啦而下的细雨。
享受了片刻,烨帝收手,对她说:“你来试一试。”
项冬儿心中不甘,暗暗骂他,你厌我,弃我,又一个回身,和她玩纠缠不清。他到底是在玩哪招?
压根没心思帮这个仇人按摩,可是现在自己身在虎口,再怎么样,也得硬着头皮试一试。她双手交合,共握成拳状,朝着男人的宽肩膀就打了下去。
“碰”她没在捶肩,完全是把他当沙袋草人,把项祁去世的怒气,一咕噜使出来。
西景钰冷哼一声。项冬儿暗自笑笑,欲要打下第二捶。却被他拽住一把手,恶狠狠地问:“项冬儿,你是要刺杀朕?”
项冬儿鼓了鼓腮帮,露出数个浅浅的小梨涡,嘴上答:“在帮你捶肩,只是力道没控制好。”
要是她要能力,早就刺杀他了,压根没必要使这种小花招来小惩。后来,她想清楚了,没能力复仇之前,使用这种成本低廉的互掐方式倒是解气的最佳方式。恨到牙痒痒,还要保持着安稳的模样,才能步步为营。
谁知,这男人心藏虎狼。狭长的眸子染上戏弄的笑,对着她说:“小马奴,你再这样闹,送到窑子里都没人要。”
送她到窑子?项冬儿越听越迷惑,他废了她,贬为马奴还不够,还要把她给卖了?虽然知道他对她说的话里,七分有假,三分为真,可,她还是觉得这男人见不得她有片刻欢颜,非要把她逼到死角,赐予她无尽的屈辱才好。
眸子一低,视线扯到看到他手上戴着的那副兽皮手套上。那是全皮所制,大白天的被他戴在手上,分外渗人。一如他时而阴沉的性子。
他微微有些乏了,半阖住狭长的眸子。对着她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学不好,朕立马把你卖了。”
项冬儿脸一黑。
脑中晃过刚才他为她捶肩的样子,手法,以及力道。心下腹诽,一代帝王,竟会这些技。
她的悟性虽谈不上极佳,也还是会照葫芦画瓢。几下拿捏下来,听到他闷哼出声,便知道对了。
也不知道捶了多久,时光凝固在两人周身。绕绕异香缭绕其间,静美之景中,女子皱着眉头,跪在他的身后。他已经沉默多时,项冬儿不敢确定他是否已经熟睡,停下捶打的手,伸在他面前晃晃,他不回应。她便提起胆子,立直了身子,勾着上前,乜视他。
“皇上?”无人应……
“暴君!”
他似乎睡了。倾世之颜上少了往日的暴虐,一望之下,魅人心。
项冬儿却觉得时机到了,柔嫩的双手颤微微地伸到他的脖颈前,一个闭眼,她的十指已经触及他温热的肌肤。
心底有个复仇的声音在叫唤,项冬儿掐死他,为项祁报仇。
可,她怕失手。双手没有施力,只是贴着,不敢动。她睁大双眼,看着睡着的他。怕他试探她,下手时,就是自己的死期。
偏偏就是这个时候,脑子里出现了好多幕她和项祁开心的画面。最疼最爱她的皇兄,是死在他的手上,是他在那个黑夜里,仗强欺弱,逼着刚刚出狱的项祁和他比试!
永远也忘不了他是那么狠,连项祁临走时的最后一幕也不让她看。
杀机,立刻迸出。
心底,有一处最黑暗的角落,疯狂地说,项冬儿,你真懦弱,他就在你的面前,你都不敢下手,活该你皇兄含冤而死。
不断地逼着她,以此双手,血刃仇人。
指缝一夹,指腹发力。她抬高了头,贝齿瑟缩地咬着潋潋红唇,继而挑开挡在眼前的发丝。
那张,属于西景钰的妖媚容颜,尽数收到她眼底。他很美,凭着那张容颜,就可以减下她的三分杀心。可,一想到这背后的毒辣手段,她原本松弛的指,蓦地凸起浅浅的青筋。
她想,大好时机在眼前,一定要杀了他!
“皇上……”龙撵之外,林德续尖锐之音突兀传来。
项冬儿呆住,目光死死地盯着西景钰。只见,闻声片刻,他眉一挑,继而,浓密的睫毛动了动。她一惊,想要将手收回,却,来不及了……
霍地,男子那双美丽的眸子,突兀睁开。纯净华贵的绛紫之色,烁烁其华。
“嗯?”视线由下往上游走,他首先看到的是,项冬儿有些凌乱的衣摆,以及左肩处,大片洁白,一根月白的兜绳跃然其上。那双凝脂的小手倒是挺主动的,直接环绕到了他的脖项之上。
很好!他问她,“说吧,你打算对朕做什么?”
项冬儿彻底蒙了,她吞吞吐吐地说:“我……我的……,我的衣服松了?”自己不由自主地看看刚才滑落的的衣服。该死,今日是她第一日来这马场,根本就没有适合她穿得驯马裙。
声音再度响起:“脱和穿是一个字,可,你说了四个字。该罚!”
项冬儿身子僵硬,杵在那,没杀成的懊恼还停留在心尖。被他玩味打量,就全身起了疙瘩……
是无止境的戏谑,亦或是动了真格,要摆出他漠朝的宫廷秘刑,把她剥皮抽筋,开膛破肚?这些她都没心思去在意,只是在想,刚才那么好的机会,她错过了,还要多久才能再度遇上?
帘外一阵响动,林德续尖锐的声音透过罅隙,遥遥传来:“皇上,牌子送来了……”
凝固的尴尬气氛,渐渐好了一些……
可是,项冬儿还在懊恼,自己的懦弱。
西景钰眼中,项冬儿还呆在他的身前,灵动的眸子垂着,像做了坏事被大人抓住马脚的孩子。
这是撇脚的勾引,还是天真的魅惑?几日不见,从哪学了这些漏洞百出的小把戏?
西景钰瞥眼,朝着林德续的方向说:“递进来。”
继而他拉开她圈在他颈项上的手,摆正失落的项冬儿,理了理她凌乱的青丝。玩味道:“小马奴,在打什么算盘?”
项冬儿还愣在那里,片刻间,被男人冰凉的掌轻拍了脸颊,要她答话。似乎在他的面前,她总是夹着自己的小尾巴,沉默。这样,让他厌倦……
项冬儿刚欲皱眉答话,却看见西景钰越过她,一把掀开轿帘子,接过林德续递过来的檀木托盘。
站在龙撵之外的林德续,似乎也觉得自己也有点不识时机,刚才烨帝夺过盘子时,脸明显暗沉得可怕。然,这天还差一炷香的时间便要黑了。
烨帝他,也该要戴上面具了!
龙撵之内,西景钰随手将盘子甩在了矮几上。项冬儿刚好坐在矮几边上,心下好奇,便睬了眼右前方的那鎏金小牌子,不过巴掌大小的牌子,赫然跃于眼前。
尾段,凿出芝麻大小的圆孔,系携锦绣流苏。
她数了数,这张盘子上,金牌竟然有二十七块之多。最为明显的,便是乾,清二妃的牌子,她们的待遇是截然不同的,压根不用合上,只用摆着那里就好。不知是她们特别受宠,还是妃位较高的原因,金牌也略有不同,煅滚上一层菱花,放在一大堆牌子里,很扎眼。
西景钰手伸手,越开两个已被翻出的主妃牌,到了一张合起的未知牌子上,欲要掀开之际,顿住。
明明那指再用分毫力就可以直接看到结果了,可他却勾起眸子,对着坐在对面的项冬儿:“驯马有功,朕给你个机会,让你来选。”
狗屁理由!她都是废妃,让她来选侍寝的妃子,真是可笑!项冬儿赌气,敛手,头撇到一边。
她们本是敌人,从无恩爱,不带这般好得像情人的光景!
从西景钰这个角度望过去,女子抬首的弧度,想一直戏水的天鹅,还,真有一番风情!
不给她机会,他强硬地拽起她的手,游走在一块块合起的牌子上。“这儿,本来给你留着一块位子的。不料,朕已经不想要了……”
惋惜的话,被她听到耳里,就好像是笑话一样。
明明开始察觉了他的异样,他竟可以平淡的说,她已经毫无吸引力!想不到这烨帝,也是喜欢口是心非的主。
不甘顺从间,她伸出另一只手,压住他步步紧逼的掌,直视眸心:“之前,项冬儿承蒙怜爱,无福受宠。也无须重提旧事。现在,既然皇上已然对项冬儿无趣,项冬儿也当自知。那么,请皇上放过我……”
她的手心,疼得要命,伤口一裂再裂。
“咻”地,男子莫名怒了,广袖一扫,所有的牌子“啪啪”地落了一地。
此刻,刚好到了日夜分割之际……
他对项冬儿道:“你先退下。”
如得大赦!项冬儿也礼也不施,直接往龙撵下跑。却为曾发现男人说这话时,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被烈火焚烧过一样。
她只顾逃命,却未曾在意残留在空中的那话,朕只吃熟了的果子!
子沉宫。
雨打芭蕉,风始于潮,穿入一殿的雕梁画栋间。
幽暗的寝宫内,赤金鎏铜的高柱上,成排的鹅黄纱灯随着清风袭来摇摇晃晃,那微微暖光低垂在黑暗里,不像是用来照明的,反倒像是巨兽的眼眸,无情地注视着每一个来者。一柄燃烧将尽的火烛猛地掉落在青石地砖之上,跳动的烛火炸成火星,溅落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