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哼一声,身子在巨疼之下不停地抖动。
西景钰见她几乎是自残的此举,微微有些诧异。继而问:“这是在做什么?”
叶澜慌忙丢弃了血刀,拖着几欲昏过去的身子,慢慢地,缓缓地,一步步爬到西景钰身侧,单手护住汨汨流血的腹部伤口,抽着凉气说:“现在我们两人,都身受重伤,皇上要处死我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哦?朕可没说要处死这话,公主怎么杞人忧天起来……”西景钰见脚下的叶澜满脸是汗,遂挥手:“传朕的话,宣太医来为二位诊治……”
叶澜轻呵一声,惨白的唇角缓慢地拉开,道:“请慢,皇上可曾看到,这,便是我们的诚意,叶澜既然可以为表达自我的诚意而自伤八百,为何又不会出卖一个侮我,辱我,欺我的六皇兄呢”
西景钰看着瘫在地上的异族女子,面容惨白,却带着些凌厉。继而沉思了片刻,说:“朕喜欢你这样的诚意。”
叶澜凄凉一笑,目光森冷地瞥过项冬儿躺着的那处,心下默默发誓,我从不允许阿曜心头驻足别人的影子,除了我!
“那叶澜便翘首以待,和皇上的第三次交易!”
一个偏头,她就看到愣在那的慕容曜,俊逸若仙的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满身鲜血,却依旧风轻项淡。
从今夜起,他将铭记那个迷恋自己的花痴公主叶澜,曾不惜以自伤而博回他一条命。也是这一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策划好一切,将原本纯洁的项冬儿,献给烨帝。
冬昀宫。
四下一片寂静,西景钰屏退众人,盯着那摇摇欲坠的宫牌,十指静握成拳,咻地,猛地用力,爆出骇人的脉络!
她,本就是为进贡而存在,却在今夕,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玩笑!
视线扫过,项冬儿仍是静静地躺在那,小脸萦绕月光,清雅质洁。那本是一张牵动人心的脸,随着西景钰的细细打量,竟发现她的唇角挂起一丝嘲讽的笑!
该死,她还能笑什么?
西景钰冷眼走到她面前,扯下披风,一扔,旋即将她覆盖。妖娆的曲线,清幽的脸庞,完美得像画中人。
“朕还是小瞧你了,成了马奴之后,还能勾搭他人?”
他的话,昭示着鄙夷,夹杂着滔滔的怒气。
她无法辩解,也不用多言……
过了许久之后,她才知道,那夜叶澜握着她的手时,偷偷给她下了最为臭名远昭的乱情蛊,那蛊毁了她清白,让她失去在西景钰心里唯一的怜惜,亦毁了她叶澜的……
帝王之妾,卑微之奴,竟然有着勇气和他人有染?
此刻,穴恰好解开。项冬儿试着动了动,手脚发麻,几乎没有任何力气。头顶之上,迎着男人寒冷刺骨的目光,心绪之下,暗恨涌动。
西景钰蹲下身,大手扳过她的脸,下巴处,被人强行攫住,项冬儿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他强行往后拉扯,几乎被扯得断掉!
一个抬眼,便看见西景钰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任由那愤怒之火从自己身上蔓延转移,直至化成浓烈的疼,施加于她!
“你给朕说说,到底长了几个胆子,嗯?在朕的眼皮下玩这种花样!”
钳至的五指,微微一夹,继而收拢加力。项冬儿俏脸发红,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死在他的手里!
生的渴望促使她伸出颤巍巍的小手,“啪”的一击打上他的大掌,继而落到他的手腕处,猛地击打。
她以将近嘶竭的声音大喊:“你个暴君!”
西景钰手吃疼,松了三分力,项冬儿趁机伸手,预要摘下他的魔手……
那破碎的呼喊声,似乎喊进了他的心。然,仅仅是一瞬的事,下一刻,狠戾如他,一把擒住她的小手,低声质问:“莫非朕还说错了?”
坚挺的鼻梁,紧紧贴着她的小脸,霎时间,他身上的香味扑她一身。
武断专横!她拿什么去反驳?
详视了许久,西景钰只觉得她像极了那人,回忆起往事,他,记起了熟悉的场景下,两相猜疑,割袍断义,突然想,这会不会只是可笑的阴谋。
遂对她道:“项冬儿,你给朕一个解释。”视线游离,环过她的全身,冷冷的。
项冬儿觉得可笑,他这副模样明明是不信任她的,那么她所说的话,他如何听得进去,她的委屈,她的伤心,怎么能向他倾述?
“被人陷害……”苍白的解释,连她都不相信自己嘴里说的话!
西景钰,你的怀疑岂会因为我的解释而瓦解?哪怕他心里还有一丝理智,可,两人之间,谈何信任?
她试图曲起双腿,整个人隐藏在一件单薄的披风之下。一想到这男人舔血嗜杀,竟可以把项祁的尸首挂在边界处的城门上,她就恨到心都痛了!
每和他说一句话,就多恨他一分!
咻地,他再度攫住她纤细的手握,她不从,使命往往里缩,却不料男人手劲大得出奇,越是不乖乖的,他越是用力,直到,她咬紧银牙,几乎可以听到骨头处发出“咔呲”之声。“你要怎样?”
项冬儿怒,甩开手,任他擒住,握在掌心处的藕臂,粉嫩无暇,却被他粗鲁而掐出数道红痕。
哼!还记得这烨帝说自己是个怜香惜玉的主,现在,他的粗暴一览无余。果真,他的所有优雅只是表象,实质上,就是一匹嗜血的狼!
借着月光,上面干干净净,西景钰记得自己之前看到的那枚守宫砂是在她的右手手腕上,现在,那儿一片洁白,任何痕迹都没有!他有些失神地扳过项冬儿的另一只手,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可,眼前的这只手,亦是纯白如雪……
项冬儿这才晃过神来,他竟是找那一颗守宫砂!
跟着他的视线,她一一扫过自己纤细的手腕,跃于手腕上的那抹惑人的红,果真不见了!那,是否可以作为她和人染指的铁证?
西景钰俊脸一沉,逼问她:“告诉朕,你的身子被谁破的?”
那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
话落,原本强有力的手一松,项冬儿失去支撑,身子直直往下坠,即将滚落在地上。眼见就要来个狼狈的摔,偏偏是在这关键时刻,男子狭长的眸子一眨,双手再度展开成圆圈状,旋即搂回她,收入怀抱,却不是紧紧抱着……
戴着面具的脸,瞥向别处,始终没看项冬儿一眼!
项冬儿想辩解,却觉得自己怎么都是颓然,他是不会信的。她怎么和这个残忍无情的暴君解释?怎么和这个杀兄仇人解释?突然听到他这近乎嘲笑的话,项冬儿险些笑出泪来。
她头顶着他刀削的下颚,讥问:“我可是记得皇上今日还在马场上说过早已对项冬儿的身子没兴趣了,怎么?这么快就悔言了?”
西景钰停下步子,站在宫廷的某一隅长廊间,怀里是抱着的她,任由冷风刺骨而过。顿了片刻,他以最不屑的口吻答:“你可知,你就只能做一件事?”
只能做一件事?侍寝,暗夜之下,便是她的余生……
项冬儿不解,只觉得可笑,想不到堂堂的烨帝,在知道她失节之后竟然还可以留她一命,却不知……
项冬儿倔强道:“那项冬儿是不是应该荣幸,作为一个被染指的女人,还可以被赦免,甚至还可以……”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旋即被西景钰打断,阴冷的声音发至他薄薄的唇瓣间,字字清晰:“呵,真想不到,你会是第一个觉得作为朕的寝奴而感到荣幸的人。”
寝奴?项冬儿皱眉,以为是这变态的暴君,送上寝榻,继而以奴的身份受宠的代称。
然,就是抱着这种认知,让她错得离谱……
退?逃?
他不允,低下身,越贴越近,特有的异香扑她一脸。压抑的,起伏的,。是叶澜的蛊,开始起了作用。
见项冬儿这般模样,西景钰的脸,冷得铁青。一把扯住她妖娆的黑发,逼迫她清醒,大声问:“项冬儿,他是谁?”
迷蒙的双眼费力地睁开,看到的只有那一张明晃晃的的薄软面具,越贴越近……
她拖着身子,畜力闪躲,趁他以为他可以吃定她时,一个偏身,让他扑了一个空,继而她还打算逃跑,一脚踏出,却是凌空下榻!“碰”是她摇摆落地的声音,白皙的额角撞到冰冷的地砖,磕出指甲大小的口子,血,瞬间就涌了出来……
位于床榻之上的男人,带着帝王的睥睨,看着倒落在地的项冬儿,顿时来了怒意,一把钳住她的身子,抵压至地上,桀骜问:“怎么,不喜欢朕帮你选的?”
项冬儿看了西景钰三秒,心里闪过数百种杀他虐他的想法,可笑,没想到在他心里偏偏这时,迷蒙再度涌上……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将美好铺成花一样,摆到他的面前。然,一想到被人碰过,他心下就是一火!
“求你……”
“啪”是狠狠一掌,掴在项冬儿柔嫩的脸上,立马通红一片。随着这一掌,项冬儿的伤口被他扯开,血越流越多,几乎将半边小脸染红……
疼……
”贱人!”粗俗的话,如无情的利箭,发发命中于少女柔软的心窝。
项冬儿倒吸一口气,挤眼看西景钰。蛊毒控制之下,她何其无辜!天知道,她会被叶澜近乎疯狂的诬陷,她又何曾想在这个仇人身下媚态妖娆?
不容辩驳,他抬高了高傲的头颅,冷冷地将她撵回原处。看她受了这般重的伤,他凉薄一笑,说:“项冬儿,你活该!”
她活该?她是命衰,手无寸铁,小小弱女受到强势君王逼迫,皇兄被斩杀被悬挂于疆场城口,后宫诡谲,又受到叶澜迫害,让他误以为她已失贞!
解释?没有解释一说!纵使有再多的误会,那时的两人处于气氛的极端,恨不得化为饿虎,将对方狠狠地啃噬成渣!
那人翻卷衣袖,将小小的项冬儿卷铺于身下,紧接着那明黄色的寝衣也落了下来,蒙上她澄澈的双眼。
项冬儿只觉得心脏一阵抽疼,就像是,万箭穿心……
是不是有一种无奈,叫心怀长恨,却不得不以身侍君?
西景钰那段愣了片刻,继而拉开她双眸上的遮挡,让她得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一切。
眉一折,狭长的眸子里阴郁一片。西景钰冷笑看她,道:“这些只是,只是朕为了惩罚你……”
回眸间,他却看到一抹突兀的嫣红跃于原先的空白之上。
莫非,一切都是误会?
那一刻,西景钰不得不说自己有些口目瞪呆。过了片刻,他再继续看她,由于伤口流血不止,她莹莹如玉的小脸已经开始绽出青白,唇也开始发白……
项冬儿见他失了平淡之色,发出呵呵大笑,旋即扯动几乎散架的全身,宛如被刀割了一般疼……
全身泛出一阵冷汗,她枕着哭湿的长枕,只觉得瞳孔“咻”地放大,闪过一道白光,就此晕了过去。
“本公主的伤何时轮到你来看了?”叶澜斜睨一眼坐在自己床边的慕容曜,将雪白的手腕伸至他面前,轻轻摇晃一下,示意他为自己把脉。他是天生国手,妙手仁心,有他在,哪轮得到别人瞧病的?
漠朝的太医见眼前的女子一副高傲之态,遂请了礼,退身而下。
慕容曜似乎还在出神,俊逸的面容之上,并未有多余的表情,叶澜不甘心,柔柔唤了句:“阿曜”
寅时,长亭宫。
接过医箱中的木夹,夹住一团软棉,继而点过特质的药水,细细擦拭。
闻言,慕容曜收回神,微微乏力的眸子淡扫叶澜,旋即拿出侍女们备好的医箱,扯开旋裹的红线,准备系在叶澜手上,为其探脉。
指尖,还未触及叶澜的手腕,就被叶澜一把擒住手,道:“我不要这种悬丝探脉,我要你像对那个小马奴那样,呵护备至地以手探脉!”
她的手拽得极紧,将五指撑大,一把包住男人骨节分明的手。
想来也可笑,他济世救人,这双手不知写下多少救命的方子,指腹间还带着微微的薄茧。而她,从小习蛊,柔荑以鲜血染就,所过之处,皆是惨痛与伤亡。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想抽回手。叶澜这局下了狠心,死活和他较劲。她就是要霸着他,不让他放手!
闹了片刻,看着叶澜带着重伤还能这么闹腾,慕容曜算是服了她,遂服帖地将手放在她的双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