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72章 香消玉损(1 / 1)沈劲风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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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喝一口药,便吃一颗枣子这习惯项祁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儿时怕项冬儿坏了牙,没少说过,大了些后,项冬儿仍旧时常病怏怏,项祁认为是这服药的习惯不好,禁了一段时间,项冬儿便喝不下药了,最后此事不了了之。

项冬儿抬眸,望着眼前的苏娆,一张秀丽的面庞,不喜不悲,端庄有度,想必来服侍她前必是某一宫的掌事大宫女。

唇一张,道:“皇兄之事少提。”项冬儿这次不复以往,明明才含在唇里的蜜枣甜得沁心,自己却看着一小碗的金丝蜜枣没了丝毫胃口,径直将一碗的药往口里灌。

没了项祁,是不是改改那些娇贵的公主习惯了?

再也,再也没有那样一个人,细细地呵护着自己,伴随着自己,余生所等待的,不过是回忆与雪恨,别无其他!

“难道这就是你说的下一步,仅仅是叫我喝下一碗补药?”项冬儿将空碗放回食盒里,眼眶青黑一片,连眼泪都几乎干涸。

苏娆静站一处,并未答话。

“那么,我是不是要静坐在这,按着宫女侍婢的服饰,美美装扮一方,继而违背自己的心,从此笑脸相迎那个暴君,然后,安安分分地做他的女人,一次次,一夜夜的被强宠,被施暴?”

项冬儿说这番话时,双手紧紧扯住刚穿的袍子,力气大得几乎要将袖子撕裂。她那么愤怒,那那么手足无措,几乎是坐如针毡,完完全全地将自己的自乱阵脚暴露于人前,只是因苏娆那偶然提及的项祁的一句。

“你又沉不住气了……”苏娆叹了口气,继续说:“你说的这些是日后的事情,现在要做的,便是等你的药效发作。”

“什么意思?”她不解,逼问:“什么是日后就要继而违背自己的心,从此笑脸相迎那个暴君,然后,安安分分地做他的女人,一次次,一夜夜的被强宠,被施暴?什么又是紧坐于此,等着药效发作?你不是说给我喝的是补药吗?”

汗,于冷热交替间滑落至额前,项冬儿的身子咻地一软,从雕花园凳上滑了下来,垂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这是怎么了?仿佛情景被拉回昨夜,她被叶澜陷害,点住穴道,被西景钰的无情。项冬儿撇撇头,只觉得神智都有些游离,她试图清醒,却在睁眼间看到了苏娆居高临下的笑。

莫非她还真是歹心不轨之人,莫非是西景钰看自己这么惨还嫌不够,非要她卑微得像尘埃一样?意识溃烂间,只能感知到,落在额上的滴滴豆汗顺着自己脸颊一一滑落,继而是自己浓密卷翘的羽睫被汗凉湿,之后,一双眸子里出现了厚重的雾霭,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项冬儿觉得自己又被人摆了一道,心下燃起的一丝希望再度覆灭。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笨呢?

“公主,我忘了说了,这盒子里其实是下了两剂药,其一为补药,其二,便是。”

项冬儿扯着嗓子,想问她,想骂她,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口。

迷蒙间,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人扛起走了许久,继而是丢进了一个盛着温水的木桶里。然,这却不是要她安分沐浴的……

“碰”水花四溅,温热的水渍呛入鼻腔,项冬儿难受得几乎要死过去。身子沉浮在热水里,并未带来丝毫的温暖。

苏娆贴着项冬儿的耳畔,道:“药汁倒全是补药,可,那蜜枣却是奴婢用泡了三天三夜的,本以为公主会吃下很多,直接晕过去的,没想到公主听到皇子的事情时,胃口都没了。”

脑海里开始回放她那句,奴婢是记下了,不过……不过这漠朝出产的枣类毕竟是和夏朝不同的,口感毕竟有差。

奴婢是记下了,不过……不过这漠朝出产的枣类毕竟是和夏朝不同的,口感毕竟有差。

……

差的却不是口感,是喂她服蜜枣的人心!

“今日这吃一堑可让公主明白了哪怕戏再真,情再深,也不要卸下心底的警惕与防备?”

听到苏娆这近乎恶狠的教诲时,项冬儿只觉得自己已经被推入一个更大的染缸里,有更多更多的颜色要往她身上泼!那么,那些人究竟是要把她染成怎样的色彩?

下一刻,苏娆微笑着举起项冬儿雪白的手腕,肌肤如玉,甚至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细小的血脉,自古夏朝便出绝色,眼前的项冬儿无疑也是尤物,旋即落下残忍一刀!

翱宸殿。

“德续,你给朕念念这道折子。”西景钰半靠在龙椅之上,折子才翻了一章,便拂袖扫过,随意地将折子丢弃在林德续的面前。

似乎是有些乏了,男人原本狭长深邃的凤目在此刻微微闭阖,以右手食指点住太阳穴,手腕为支撑,慵懒地扫视着堆积如山的连日案牍。目光迅速掠过丢掷于眼前的折子,林德续福身“皇上,朝公主那边还在门口候着呢!”

虽说烨帝手段暴戾凌厉,政事却从未疏忽,事毕躬亲。很少出现今日这般极不耐烦光景。可,收了叶澜那方的好处,即使冒着被训的危险,这话也是该说的。

果不其然,烨帝那方沉默半响,慵懒启音:“那就继续等着……”

此时,翱宸殿正门之外,叶澜一夜未眠,拖着病体,染着一袭浓色的紫,站在稀疏的梧桐树下,身姿微垂,等待着西景钰的召见。

见着昨夜那个精心编造的大礼后,烨帝那方显然震怒,不宣是必然,然,她叶澜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耐心,按照她的如意算盘,两人之间还得来第三场交易!

“念!”眸子半眯,西景钰内心窝火,放下手中的朱砂狼豪,继而屏息凝神,拿过温的茶,浅浅啜数口,淡淡茶香溢满口间,原以为这心终是可以收回,然,项冬儿那张挂满泪痕的小脸却愈加清晰,梨花带雨雾浓娇。昨夜的一切疯狂并未随着怒意的散去而戛然而止,仍旧清晰浮现于眼前,那样清冷绝望的缠

绵之始,换来衣带相勾,浮尘抵脚,本来该是甜蜜,却在结尾,以疼痛结束。

“喳。”捻起烨帝放在一旁的奏折,不同于其他,这折子以上等的蓝绸白缎为衬,熏之兰香,湖墨表字,随侍烨帝多载,林德续自是明白这独树一帜的奏折便是权倾朝野的席相所奏。

不容多想,林德续便开始照着奏章所述而宣,然,才念到第五个个字时,一股冷汗便滚落而下。

这,这席相也忒大胆了,竟然……

竟然在敏感时刻,重提十四年前的那场火祭?那事,是眼前帝王心口上最为疼痛的伤口,每每提及此事时,不是以杀人灭族结束,便是……

西景钰见林德续停了许久,剑眉一皱,支手落下茶盏,朝着呆立在那的林德续,开口问:“怎么停了?”

林德续还没辩解,战战兢兢地间,就觉察到烨帝那一束冷若寒潭的眸光直直射来“朕有说停下?念!”

其音,沉洌如酒,却夹杂着透过时光的微微哽咽。很少听到烨帝这般的语调,宛若隔世……

手一抖,在林德续吃拿不准间,手中奏折便颤然落地,顷刻,整齐服帖的折子漫天飞散,一览无余地悉数展开。

所幸的是这殿内铺着厚重皮毯,并未发出突兀的响动。

落地的奏章之上,雪纸墨字,赫然写着“清君侧,烧妖妃……”

恰恰也是这个时候,西景钰的目光冷不防地掠了过来,径直打在那铺展开来的折子上。他动了动薄凉的唇角,照着其上的六字:“清君侧,烧妖妃?”

饶是见过诸多危险情景的林德续,看到如此的烨帝,也慌了神。身子一扑,慌忙跪倒在地。结巴道:“皇上,请皇上明鉴,这是席相糊涂啊……”

西景钰冷冷一笑,十指由上及下,抚平龙袍之上的褶皱,继而站起身子,走到了林德续身侧,每一步,都让林德续惊心大骇,他吞吞吐吐说:“奴才,奴才……有罪,应当千刀万剐!”

说至此话时,男人移动的步伐顿了顿,带着疏离之意:“朕要你死,你还能活到现在?”

原本修长而立的身子并未走到林德续的前方,距林德续三步之遥时他便不再前行。旋即,男人勾下了腰,保持着高贵绝伦的姿态将掉落的奏章捡起,右手细细拂过,默视片刻。

唇还未动,眼就笑了!

手腕翩动,下一秒,西景钰便将折子丢入一旁燃烧的小炉中那本是用来烧逾期未报被荒弃的案牍牌笺所用。

“先起来吧,你服侍朕这么久,也算是老人了。那些往事朕不想追究,你虽办事不利,可,也还是陪着朕登上帝位,一直忠心。”

西景钰背身而站,双手负于身后,狭长的眸子一直盯着那炉中的火苗,直至它们跃动而起,将奏章围得水泄不通,一簇簇的火苗若繁花般盛开。

林德续跪在那,答话:“老奴这把骨头就是用来供皇上的,就如先帝所说,立于千万人之上,毕是要踩着上位,老奴愚笨,只能以身为梯,供皇上望向更远之处。”

闻言,西景钰微微一笑“德续先退下,朕有些累了……”

林德续见烨帝抬首间,若有所思,不禁开口提及:“要不让奴才宣来龙撵,皇上移居别宫可好?”

“无碍,朕要静静。”

林德续只得退下。

密室之中,烛火摇曳。

西景钰信步走到一处石雕的七瓣佛光莲前,手指扣动花蕊之处的机关,片刻后,便听见“哗”地巨响,眼前的酸枝木为料的案几上,咻地升起一副半人高的画卷。

“我又来看你了……”

目光投及微微泛黄的画卷之上,可以清晰地看见那栩栩如生的画中人一名绝艳女子,那双耀动的眸子不乏灵动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冷泠,仿佛是上了千年的古井水,潋滟神秘。

西景钰往前走了几步,目光锁死,只觉得她总是隔着项端一般看他,尽管在这画上,她的姿态已被画师修饰了多许,变得有了怜悯,可,他站在画前,却能感受到她心尖那抹穿越时光的痛恨……

“隔了十四年了,那帮老头子们依旧叫你妖妃,如果你还在,又会怎样呢?”

画中女子的唇角不似一般仕女,带着淡淡羞涩与矜持,那潋动的樱唇之上,反倒是带着桀骜与浅浅讥讽,正如她可以傲视天下,青梅煮酒一般,几乎没有什么能入了她那双美丽的眼。

论国色,放眼天下并不乏,却少见那种兀自独立,衣袂翩跹间清冷无双却又妩媚天成。

不知是不是她的美丽太像罂粟,看久了就是锥心的疼。西景钰只觉得心口处再度疼痛开来,一下又一下,扯得他几乎要晕过……

强撑于眼前的案几,西景钰大口喘着粗气:“你其实一直就是妖妃,要不,怎会为了那个人的一句随意之语,在我身上留下永世之疾呢?”

永世之疾,以血昙为引,一直蛰伏在他的身上,等待着下一次的病发,似乎是永无止境的轮回,也是贪婪的报复,一次次地折磨着他,直到,生命终结,尘埃落土……

或许是太疼,以至于让西景钰产生了幻觉画中女子原本抿着的红唇竟张开了一个浅笑的弧度,仿佛是他的疼可以换来她的倾国倾城的欢颜。

“别笑了!”西景钰暴吼一声,脚步却是虚浮的,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身子撞到了一旁摆着的红木桌椅。

“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患这恶疾,又怎么会需要寝奴?”

说这话时,西景钰的俊脸惨白一片,十指紧紧扣住身后的桌角,神智出现了微微恍惚。寝奴,寝奴,情奴?

喃喃自语间,他的脑海里再度浮出那张小脸,项冬儿,不是项霓!

自作孽,不可活!

自作孽,不可活!……

心底处传来铺天盖地的嘶吼声,几乎要将西景钰击得崩溃。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平复下来,以冷漠之姿审视着画中人,在这副画中,她永远是美丽如初的,永远是眼高于顶的,甚至是给他算好了命数,说他命不过而立……

“现在,朕告诉你,你的那些统统都是谬论,再过半年,朕,便到而立之年了,那时,朕会亲自再来这密室,让你看着,朕是如何活生生地活在你面前的!”

西景续轻轻笑笑,带着讥讽,似乎是对这画中女子笑,又像是对自己笑。

空荡的密室之内,低沉的笑声久久不曾散去……

转身离开之际,西景钰侧眼望画,一字一句,“那你可要好好待在这了,那帮老头子又翻了旧账,欲要再给你画黑一笔呢!”

画中人依旧……

“怎么,你们夏朝的女子都喜欢和朕玩忠贞不渝,以死保名这套?”

大掌,迅速探过女子发热的额头,继而微蹙起眉头:“看来伤得还不算重,项冬儿,怎么不再大着些胆子,直接……直接给朕来一招香消玉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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