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如列日的骄阳般,刺痛了她的眼。
声音,似地狱催魂,离浑身颤抖,握紧了双拳,银牙将断。
“离离,他说,我随时可离开。”秦琐伸手,想去拥她。
够了够,够不着,无力的垂下,眸光黯淡。
离转身,扑上前,紧紧的拥着他,放声哭泣。
秦琐修长的手指,温柔的穿进她的发中,青丝如瀑,滑过指间,散落一室悲凉。
红木彩雕屏风后,氤氲水雾漫漾,依稀可见水雾之中,巨大的浴盆上,飘浮着朵朵娇柔的花瓣。
浴盆对面,宽大的拨步床前,离对镜梳妆。
淡扫蛾眉,贴花钿,点绛唇。
妆盒中,躺着莫涵送她的首饰。
颤抖的手,犹豫着要不要戴上。
最终,耳中明珠如月,青丝上,金钗摇,步步生姿。
夜色下,御书房外,武建当值,先是一惊,待认出是她后,只觉得奇怪,却仍去通传。
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尽量平稳自己的狂跳的心。
她打听过了,今晚,何晓佐会留宿御书房。
武建领着她进入,何晓佐正伏案疾书,书房内灯火通明,照得她连个影子也无,更是无处藏身。
武建犹豫片刻,便带上书房的门,退出。
何晓佐抬首,见到她的妆容后,微怔,随即勾起唇角,讽刺道:“秦琐说,为了你,他愿意做任何事,那么,你也是么?”
“是。”离迎上他的目光,松手,披风滑落,无声,却在心头砸开一道伤口。
小小年纪的他,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拿着母亲给他防身的小匕首,狠狠的刺进了那人的心窝。
血,溅了满脸。
当时的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杀人了,杀人了……
血光中,是他含恨的双眸,以及母亲惊愕的神色。
何晓佐咬牙切齿,“本王不是恩客。”
听母亲说,自那夜之后,母子四处躲藏,受尽欺凌。
而他,竟是痴傻了半年之久。
母亲还说,他是刻意想去忘记那一瞬间,所以,才将自己的心关闭!
这一刻,当眼前的女人说着与那夜母亲一样的话时,母亲的艰难,困苦,以及自己的尊严,被她挑衅。
离恢复神志,怔怔的看着他。
眼底,绝望与灰心,慢慢浮现。
透过迷离的眸,房中晕染成片的灯火闪过。等凉意袭上身时,褪去少许,人,也清醒了些。
这才看到,已出了御书房。
晕晕沉沉中,眼前顿时又明亮了些许。
阴暗潮湿带来的腐烂气息冲入鼻中,令她呼吸一窒。
他竟带她来了牢中,是想让她见阿琐么?
不,她不要。
无声的呐喊,掩不住迷离双眸中的绝望。
何晓佐紧紧拥着她,在她唇边印上一。
轻,且柔,似怕损坏了某件心爱的物品般。
“乖乖听话。”何晓佐邪恶的笑着,轻拍她脸庞,细滑如丝的感觉,令他留连。
“离离,离离……”秦琐焦急,双脚生根,动弹不得,只得伸长了双手,慌张乱抓。
离虚软无力,扭头,看向秦琐。
秦琐惊惶担忧的神色,在昏暗的牢中,显得格外的醒目。
离心中一紧,抬手,想要狠狠的扇向何晓佐,以表达心中的愤怒。
然,何晓佐轻轻抬手,便紧紧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冷冷的笑着,阴冷的寒光,令离浑身发颤,寒冷如冰的话语,由他薄而性感的唇中吐出,“将之前本王准备好的东西装起来。”
几位牢卒听令,立即鱼贯而出。
待他们再进来时,手上或担着铁栏,或提着铁板,以及一口径口约三尺的平底大锅,油、炭,一应俱全。
不肖片刻,大锅中,装满炭,被人浇上油。
秦琐眼底露出惊恐的神色,一张俊脸顿时血色全无。
有人取来火把,扔入锅中。
“砰”的一声,锅中火光冲天,映红了所有人的脸。
秦琐苍白的脸庞,竟也红晕起来。
他那双玄色铁鞋,将他脚踝以下的部分藏于其中。
鞋子下面,是一张巨大且厚的铁板。
锅被人迅速推到连着秦琐铁鞋的铁板上。
离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一双眼睁得如同铜铃般大小,浑身冰凉如覆寒霜,身抖似落叶莫莫。
她以为她惹怒何晓佐的结果,是让她死去,谁知道,却又害了阿琐。
何晓佐将离搂在怀中,落坐于牢卒替他搬来的椅上,悠闲的斜靠在扶手上,将离的表情及举动尽收眼底。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其实,受邢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明知道要受邢,还要在受邢前备受那种恐惧煎熬。
若是着急,他大可直接将烧着烙铁的炉子搬来。
目光扫过秦琐与离,轻柔笑问,“两位情深似海,不知谁愿意一试?”
“我去!”离立即脱口而出,抬眸,直直的看向何晓佐,眼底不再有祈求,不再有绝望,只有视死如归。
褪色的唇轻启,幽幽问道:“若我死了,你便放了他。”
反正醉春风的毒再不解,她便会死。
若她的死能换回阿琐的命,那,也是值得的。
有气无力的声音,却掷地有声,令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离离,不要。”秦琐惊吼出声。
她的模样看在何晓佐眼里,却像是在向他索要合欢一般。
底闪过一丝欣赏,不错,有胆识。
看来,游戏会更加好玩呢。
然而,那丝欣赏过后,一丝怨恨冲上心头。
她若不是如此性格,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到这一步。
不过,秦琐,他怎能让他活着走出无疆城,给他机会让他的反扑?
勾唇,冷笑如水波般漾开,抬手,勾起离的下巴,一句让离绝望的话,如珠般滚落,“呵,本王可不想辣手摧花。”
话音落下,手,抬起。
牢卒立即上前,将秦琐的裤脚掀起,露出两截小腿。
一把小锤,送上了何晓佐的手中。
火光中,泛着黄金特有的光泽,十分迷人。
何晓佐扬着黄金锤,云淡风轻的笑着,“这黄金锤敲核桃极趁手,就是不知烧烫后还能不能敲人骨。”
他的话,令离又是一窒,敲人骨……
他究竟想做什么?
看到她的表情,令他心情十分愉悦。
微笑着,将黄金锤交于一旁的牢卒。
牢卒上前,将黄金锤放入烧得通红的炭火中。
时间,一刻一刻的流失,秦琐闭眸,不想让离看到他眼底的痛苦。
离已是浑身发冷,冷汗岑岑!
口干舌燥及身子空虚的感觉,似乎也被恐惧击退。
那黄金锤再被牢卒拿出来时,竟是镫亮,明晃晃的刺眼。
牢卒拿着如烙铁一般的黄金锤,一步步逼近秦琐。
离泪如泉涌,紧紧抓着何晓佐的衣襟,苦苦哀求,“求你,放了他,你究竟要怎样,才会放过他?”
哽咽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她到底在说些什么,脸色苍白与红潮相交替。
何晓佐笑了笑,抬手,牢卒将放在铁板上的铁锅挪开。
离的心,稍稍安下。
却见,牢卒将一块一块烧得通红滚烫的炭夹出,摆在秦琐的铁鞋背上。
离怒急,抬手,狠狠的扇向何晓佐。
醉春风的药效,到了极致后,若无解,则会五脏俱焚而亡。
而达到极致的表现,便是恢复些力气,但仍不足以反抗。
离知道,若是再不交合,她必死无疑。
她不惧死,惧的,只是在她死后,阿琐如何能活着出去?
若是她死了,何晓佐能解气,那她便死吧。
何晓佐抓着她的手,将她的脸搬正,正视着秦琐。
牢卒揭开秦琐的裤腿,将烧得滚烫的黄金锤拿到秦琐跟前,敲了下去。
“咯噌。”一声,秦琐的一根腿骨,应声而断。
剧痛令他吱牙裂齿,后背冒起一层冷汗。
“不……不要……”
离嘶吼出声,伸出手,想挣脱何晓佐的怀抱,去夺下牢卒手中的黄金锤。
“不,要”何晓佐将她稳稳抓住,薄唇一点一点的扬起冷洌的弧度,浅笑。眸底,寒光锋锐如刀,在她耳边,轻呵一口气,“看来,你再得不到缓解,醉春风便会要了你的命。”
“你说,我是先在他面前帮你解毒,还是先让他的双腿废了?”温热的掌,抚过她的脸,轻轻摩挲。语气缓慢,却隐藏着极大的危险。
不管哪一样,离都是不乐意见到的。
闭了眼,恨意在心间徒然增长。
藏在披风下的那双手,紧紧握拳,却极力的克制自己一拳打上去的冲动。
她不能!
若是打了,阿琐,怕是要受更大的苦了吧。
牢卒似乎很熟悉这种邢罚,做得利落而精准,锤,敲下,另一根脚踝应声而断。
秦琐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痛苦的呻吟声溢出嘴角。
腿部,传来剧烈的痛楚,他早已站不住,跌坐于牢卒替他搬来的椅上。
钻心噬骨的痛,令他额上冷汗直冒,滴入滚烫的铁鞋上,立即化为轻烟。
听得响声,离的心,应声而裂。
恨急,扬手,狠狠的抓上了何晓佐的脸,“你不是人。”
指间,有血淌过。
四道血光,在牢中闪过。
“离离……”秦琐有些嘶哑的声音,无力的呐喊着。
心上的痛与怕,比双腿更甚。
何晓佐示意,牢卒默默退出。
抚着她脸庞,缓缓眯起眼眸,眉宇间阴霾重重,大掌,蓦的梏住她的颈项,欺身上前,薄唇中狠话迸出,“这么点折磨就受不了了么?”
离的脸,慢慢涨红,却仍笑得灿烂,勉强吐出清晰的话语,“死,又何惧?”
“死?”何晓佐挑眉,另一只手,抚上被她所伤的地方,指尖顿时带血,眸中寒芒毕现,唇边,却绽着一抹笑意,“谈何容易?”
手中力道加大,离脸色红紫如肝。
唇角的笑意,却灿烂如朝阳。
何晓佐突然松手,气息猛入胸腔,她剧烈的咳嗽。
何晓佐将她抱起,令她后背贴于冰凉的墙壁上,唇边,绽着邪恶的笑,“我偏不让你如意。”
后背,冷意骤起,令她蓦的睁大了双眸。
离瘫软在墙角,若大的披风下,是她抖如莫莫落叶的单薄身躯。
捂着嘴唇,无声的哭泣着。
“离离……”秦琐的泪,迷朦了他的双眸。
然,他却动弹不得,只能如困兽般,嘶吼!
将自己的头,狠狠的撞上墙壁。
“替你解了毒,不感激我么?”何晓佐优雅从容的声音,在一片哀恸中插入。
转眸,便见牢卒由牢门处鱼贯而入,领首的,依然是那拿着黄金锤的人。
金光闪闪的黄金锤,在火把光线中,闪着显眼刺目的光。
离心口一窒,扑了上前,死死的抱着何晓佐的腿,“你……还想做什么?”
“玩游戏而已。”何晓佐抬脚,将她甩开。
勾唇,凉薄的笑意,在唇边绽开,眸中,却是一片阴鸷。
离顾不得许多,伏倒在地,“不,不要,我求你了,你不要再折磨他了,我求你……”
“咚咚”叩头声,击着秦琐的心,似刀般,在他心上狠狠的剜出一个一个的洞。
看不见的血,淌了满地。
“呜……呜……”
嘴,已民被牢卒堵上,只为了防止他因痛而咬舌自尽。
“喀嚓……”秦琐的小腿骨,应声而断。
“呜……”剧烈的痛楚,令他梗直了脖子,瞳仁圆睁,无声的望向了牢顶。
离疯了一般,扑了上前,想要去阻止。
怎奈,却被人抓了回来,扔在地面上。
何晓佐丝毫不理会她,一双透着阴鸷的黑色眸子,紧紧锁住秦琐。
“何晓佐,你不是人,不是人……”离疯狂的怒吼声,划破阴牢,带着冲天的怨气,钻进何晓佐的耳中。
何晓佐侧目,灿如夏花般的笑道:“本王若不是人,那还会是什么?”
“一个冷血无情,没有心的人,还能算是人么?”离恨恨的看着他,在墙角挣扎着,“若是我死能换回得阿琐安全,那我便死。”
“本王说过,不要你死。”何晓佐不屑,冷哼一声,指着牢中的秦琐,向离道:“本王只要折磨他,便够了。”
话音落下,一个眼色,牢卒便又精准的将秦琐的另一只小腿骨敲得粉碎。
秦琐额上的冷汗,密密实实。
眼前一黑,歪倒过去。
牢卒上前,探了探鼻息,回禀道:“王爷,他晕死过去了。”
“泼水。”
两个无情的字眼,令离绝望,生无可恋。
趁着牢卒松懈的当儿,使尽浑身的力气,撞向墙壁。
殷殷血渍,顺着她额角,汩汩冒出。
将暗色披风染红大片,在阴暗的牢中,暗自妖娆。
“你们继续。”何晓佐起身,将她抱起,出了牢。
牢中,牢卒每隔半个时辰,便敲断秦琐的一根腿骨。
天,已微明。
韶华宫中,莫涵悄声无息的躺在床上,双眸目光溃散,紧紧盯着帐顶的某一处,毫无焦点。
衣衫尽碎,毫无预兆的,她就成了他的女人。
大婚后保持了三个月之久的处子之身,就在这个暗夜里,失去。
留给她的,除了痛,仍是痛。
“王爷!”
“王爷……”
在宫人一声声波澜不惊的问候声中,莫涵知道,何晓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