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无奈的摇头。
得意的笑,浮上何晓佐的脸庞,俯身,在她耳边,细语呢喃,“告诉我,对他,你可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特别的……
离紧紧的盯着秦琐,眼前的那张脸,与脑海中的那张,慢慢重叠。
一张带着惊愕的清晰脸庞,顿时让她如惊雷轰顶,抬手,直直的指着秦琐惊呼道:“记得他,记得……”
秦琐脸上的惊愕,立即消散。
会心的笑意,铺满脸庞。
“是么?”何晓佐笑得灿烂,声音,却如地狱修罗,“那你可知,你为何将他记得如此深么?”
离缓缓摇头,期盼、诧异、好奇的目光,在何晓佐与秦琐两人身上,流转。
“拿着。”只是两个很简单的字,让离浑身颤抖。
低头,手中,赫然拿着一把寒光闪现的匕首。
森冷的光,令她惊声尖叫着,连连甩手。
何晓佐死死抓住,丝毫不给她机会,“不想知道原因么?”
离颤颤微微,满含祈求的看着他。
“因为……”缓缓启唇,森冷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温度,响在牢中,响在秦琐的耳边,惑了离的心,“你们本是青梅竹马,他却为了一己之私,给我下了,并将你送到我身边,成为我的解药。”
离听得瞠目结舌,怔怔看着秦琐。
随着何晓佐的表述,心底的那股刻骨的熟悉感,也越发的强烈。
伴随的,还有伤心,与……心死如灰。
“我将他捉住,你为救他,甘愿以身相换,而他却为保自身,不肯救沦为军妓的你,亲眼见你被千军所辱,也不肯开口替你求饶……”
离已是泪流满面,向秦琐投去的目光,含怨,带恨。
脑海中,混沌的场面,突然闪过。
那混沌中,似乎有很多人,很多很多的人,向她伸出手来。
却,看不清是谁的脸。
想去捕捉,却又如电光火石,一闪即逝。
混沌中,似乎有一张熟悉的脸庞,看着她浅浅淡淡的笑着,笑得云淡风轻……
“我说,愿意娶你,以示负责,你却言……心中,只有他……”
何晓佐的话,掷地有声,在牢中,幽幽扩散。
离握着匕首的手,颤抖不已。
寒光划过脸庞,映出眸中的心灰意冷,伤心欲绝,却又,带着一丝丝的期盼……投向秦琐。
“本王说的,可是事实?”何晓佐向秦琐投去两道寒冷如冰的目光,咄咄逼人。
秦琐满面羞愤之色,闭眸,不语。
离心如死灰,心痛如绞。
顺着何晓佐所说的那些话去寻找那些属于她与秦琐之间的回忆,却是一无所获。
头,又开始痛起来。
“心很痛,是么?”何晓佐幽幽的看着她,“这便证明,我说的,全部是真。”
顿了顿,继续说道:“他能如此对你,你心中,依然只有他么?”
匕首跌落在地,铮铮作响。
离抱着头,痛苦的摇着。
疯了一般,吼着向牢外跑去。
何晓佐看着秦琐冷笑,“你怎么不申辨?”
“申辨有用么?”秦琐苦笑,“你既已打算用此种方法来试探她,我又何需多作解释。终有一日,她会恢复记忆,便会知,你说的,只不过是一部分。”
“呵,你到是看得开。”何晓佐嘲讽的笑着。
转身,离开牢中。
一袭单薄的身影,立于高高廊桥上。
清风拂过,裙摆在夕阳中,飞扬如花。
却是清冷如月华,连如火般的夕阳,都驱散不去那周身笼罩着的,死一般的沉寂。
廊桥下,曲折回廊中,何澄玉满面喜色,“大哥,现下,你是相信她是真的失忆吧?”
“呵,这又能说明什么?”何晓佐负手而立,清清秋风下,笑容流光溢彩,与他嘴里吐出的话,完全不相符,“若她肯杀了秦琐,这才足以证明。”
“杀秦琐?”何澄玉震惊的看着何晓佐,忽而苦涩笑道:“大哥都说她与秦琐是青梅竹马,而她亦相信,若是让她杀之,料想,是不会成功的呢。”
“那可不一定。”何晓佐依然笑着,“阿润便看着吧,她会的。”
何澄玉心中,漾起一丝不好预感。
“怎的,还在伤心?”何晓佐信步上前,立于离身后,微微偏头,看着她犹带泪痕的脸庞,语着关切的轻声询问。
离不出声,只是淡淡的看着远方。
暮色中,无疆城上空,夕阳渐渐褪色,夜开始笼罩,城中,灯火大放异彩。
而她,立于风中。
孤单的感觉,随秋风,袭卷全身。
紧抱双臂,想给自己一丝温暖。
怎奈,秋风莫瑟,不胜寒……
一件薄衫,带着男子特有的气息,披上她身,立时带来些许的温暖,令她微怔。
回头,却见何晓佐负手立于身侧。
秋风中,一袭淡杏色丝线描暗红纹的绫罗衣,夜风中衣袂翩飞。
一条淡杏色涤玉宽边腰带,将他挺拨健壮的完美身形,勾勒无余。
何晓佐面无表情的睇着她,轻声道:“回头本王命人送些防寒的衣裳来。”
语罢,转身离去。
那孤傲的背影,在渐沉的夜色中,竟让她觉出了些许的苍凉。
离低眸,身上这一袭暗红绫罗短衫,似乎,还带着他的余温。
抬手抚上,指腹传来丝般柔滑,心底的某处,似被触动,如水,轻漾。
“姐姐……”
一声略带试探的轻唤,令离微怔。
转眸。
廊桥上,着一袭绯色短襦长裙的女子,正巧笑嫣然的看着她。
那张精致的脸庞上,灵气活现的双眸中,闪着一丝不确定。
“你……唤我么?”离嗫嗫出声,甚感讶异。
这女子,她并不感觉到陌生,却又谈不上有熟悉感觉。
莫涵微讶,随即淡笑,“当然是唤你。”
话毕,娉娉婷婷,向离缓缓走来。
环于手臂与腰间的披帛随风舞动,帛上蝶舞翩翩,煞是好看。
离惊叹,“好美。”
莫涵娴雅的笑着,“姐姐不也是么?”
手,却抚上了何晓佐披于离身上的短衫,丝般的感觉,令她指尖微颤。
另一只藏于广袖中的纤纤素手,已是紧握成拳。
纤长的指甲,深陷掌心,而不自知。
离羞赧低头,待一阵凉意袭上身上。
这才发觉,身上那件短衫,已在毫无知觉情况下,被莫涵紧紧抓于手中。
那精致的脸庞上,略略带着愤恨。
心猛的一颤,不由得向她投去怯弱的目光。
月色笼罩的韶华宫中,已有此许的桂子飘香。
莫涵伏于千工床边,单手托腮,灵动的双眸,看着面前的摆床上的那件杏色短衫,唇角眉梢,漾着甜美的笑意。
“娘娘……”青青立于她身后,鼻头酸楚。
娘娘就这么看着这件短衫,已有一个时辰了吧?
“青青,你说,王爷着这件杏衫,可俊美?”
轻柔的声音,有着如少女怀春般的憧憬,又似思念着情人般的甜蜜。
“俊美。”
“呵。”莫涵起身,腿已是酸麻肿胀,身子歪斜,青青连忙伸手,将她扶起。
她却拾了短衫,披于自己肩上。
微笑闭眸,轻声感叹,“若是王爷也能这般的对我好……”
哪怕只有一次,一次就好。
可,这般的微小的希望,却总也不得实现。
“会的,娘娘。”青青替她拢了拢短衫,苦涩的笑着,“他是娘娘的夫君呢。”
“夫君……”莫涵猛的睁眸,眸中恨意突现,用力的将短衫甩在地上,抬脚,狠狠的踩着,“他怎就不记得是我夫君?若不是被那贱妇下了,我怕是到如今都还是完壁之身。”
小巧的脚印一个接一下的落下,杏色短衫染上灰尘。
青青顿时呆愣当场。
莫涵的泪水,倾眶而出,滴落短衫上,混着灰尘,晕染出凄凄的花朵来,在桂子飘香的夜里,无声的绽出放。
“娘娘,娘娘……”青青回神,上前将她拉开,一把抢过地上的短衫,小心轻巧的拍打着,“娘娘不是要留着的么?怎又要毁了它?”
莫涵伏于青青肩头,失声痛哭,“我错了么?真的错了么?”
本不该她得的,她却一味的强求,到头来,得到的,便是他的不闻不问么?
这比打她,骂她,更让她难受。
青青拍了拍她后背,轻声安慰着,“娘娘,如今,王爷的注意力,定是全放在莫离身上,你为何不以她为棋,来吸引王爷的注意呢?”
莫涵抬起泪花模糊的脸庞,若有所思的看着青青。
忽的,破而笑。
是呵,她怎没想到呢?
王爷说,要让莫离杀秦琐,她何不顺水推舟,做个坏人?
“姐姐,天气转凉,妹妹特意给你送几件防寒的衣裳过来。”莫涵由侍婢手中的接过衣裳,轻抖开来,百罗裙上,荷花渐次开放,淡雅中,又不失稳重。
再抖开另外几件,无不是精美绝伦。
离带着些感激,淡淡的笑着。
对这些,她倒不是十分的上心。
正说笑间,便见偏殿入来一位宫人,“娘娘……”
离与莫涵皆抬头看去,宫人手中,赫然捧着一叠秋季衣物。
“王爷令小奴送防寒衣物给莫姑娘。”
莫涵的心,如针刺般,猛的一痛。
他居然,真的亲自派人送衣物给她……
还趁着她在的时候送来,是要给她难堪么?
一股隐忍的愤怒,在心底迅速滋长。
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意,“姐姐,看来,王爷真是有心呢。”
上前,将宫人手中的衣物接过,交于偏殿的侍婢。
突然感伤的看着离,嗫嗫问道:“姐姐,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何妹妹会嫁给王爷么?”
离讶异的看向她,轻轻摇头。
“是姐姐一手促成的。”
莫涵的话,令离先是一怔,接着便淡笔处之。
她记起何晓佐曾说过,她心系她的青梅竹马。
即使在失身于他后,仍不愿意下嫁于他。
如此一来,让堂妹代嫁的可能,是很大的。
莫涵见她如此淡定,心里顿时也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的好。
双眸流转,瞬间计上心来,拉了离的手,灿然笑道:“姐姐心里,还想着那人么?”
离心中微颤,她知,莫涵所说的,定是牢中之人。
只是,她对他,似乎还有隐隐的恨意。
“姐姐在无疆城受苦,为何就是无人来救姐姐出去?还要以姐姐之命来换他的命?姐姐难道就真的不想知道原因么?”
离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莫涵每说的一句,如敲在她心头的锥般,狠狠的刺着她的心。
更令她十分,不,是万分的想去了解,在她失去记忆之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莫涵边说,边察看着她的神色。
忽的轻叹一声道:“就连姐姐为何会失忆,姐姐也不想知道么?”
想,很想。
离差点脱口而出。
却在见着了莫涵略带笑意的疑惑面色后,生生的压下了那句话。
轻轻摇头,“我怕头疼。”
是的,只要思考问题,她的头,便痛得似裂开一般。
“可头再疼,有心疼这般的让人生不如死么?”
离身子微颤,握紧双拳,不想再听她继续说下去。
然,莫涵却不肯放过她,继续说道:“莫奕叔叔与人合力,将姐姐由宫中带出。而秦琐,却落入了王爷之手,姐姐要以自己的安危,来换秦琐,王爷不答应,可姐姐还是来了。
更没想到的是,如此荒唐的想法,居然连莫奕叔叔同意。真想不明白,这秦琐到底是下了什么药,让莫奕叔叔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顾。
秦琐更是忘恩负义,居然命人打伤莫奕叔叔,令其下半生无法如废人一般,只能在床上渡过……”
莫涵幽幽的话语,令离脸色越发的惨白如纸,身抖如莫莫落叶。
原来,何晓佐所说的,只是一部分而已。
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小到让她根本没想过要与牢中那人绝裂。
绝裂。
离心中一惊,她在知道他与她青梅竹马后,心里,竟然还存着一丝丝想要与他在一起的想法。
当时,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很痛,很痛,却不知这青梅竹马是何意思。
后来,何澄玉告诉她后,她才知道,那个叫秦琐的男人,有多么的狠。
“若不是王爷识破了他的计,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杀了我父皇与莫奕叔叔,夺了大兴的皇权。也许,我们莫家,在他手下,该满门抄斩……”
“不要再说了……”离捧着头,痛苦的吼出声。
莫涵唇边,划过一道冷意。
转瞬即逝。
“姐姐……”而她,却抓着离的双肩,大吼一声,“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秦琐为何要这么做了么?”
离狠狠的摇头,“不想,一点也不想。”
“你是怕知道,对不对?”莫涵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冷冷看着她,咄咄逼人道:“若你不知道,你又如何能知道自己的过去?难道你就真的愿意就此一生?”
离已是泪如雨下,痛苦万分。
她的确如莫涵所说的那般,是不敢知道。
她怕,怕莫涵讲出来的事情,令她无法接受。
如果说,知道后仍然是心痛欲裂,那么,她宁愿就此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