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也,势也。这里并非帝都,我们明天就要抵达沧溟国了,万事须要警戒。”特别是他,藏了那么一个大秘密在身上。
“……”好吧,好像是有这个点道理。可是,“你在担心什么?”看他现在时常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笑,避而不答,“你以为我在担心什么?”
何淑沫咧嘴一笑,熠熠的眸光满是捉弄,“婚前恐惧症?”
离轻微微一愣,“什么?”
“哈哈,我在想你是不是担心到了沧溟国就要和那个王爷睡在一张床上而被揭穿身份了!”这一点,她也很想知道他的打算!
“你这是替我担心?还是等着看好戏?”离轻懒懒地睇着她,“你可别忘了到了沧溟国,你和我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体内的毒还没解呢!若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你估计也只有陪葬的份儿!”温温一笑,“谁叫你死我的人呢?”
“……”她怎么差点就忘记这件事情了!或许是这些天他对她太好了,才会让她对他没了警戒之心。
“不过你放心,我自有办法。据我所知,那个睿王爷战功彪炳,皇帝赏赐的美女不止上百,妻妾成群。再说他为人高傲,娶我心中定然不满,或许还会给我下马威也未可知!”这也是他求之不得的。要讨一个人的欢心不容易,要让一个人厌弃自己,那不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吗?
闻言,何淑沫耸肩,“那就好,若是你生不出儿子来,那么他就会马上休了你,到时候你也可以解脱了!”那么她也可以解脱了!
“噗”离轻刚喝下的一口茶就这么喷了出来。这个,他倒是没想过。
擦了擦唇角,离轻笑得嘲讽,“利益为前提的婚姻只要利益不散,便是最坚固的。”
“……那样的婚姻很悲哀。”何淑沫并不赞同。
“有几个人的婚姻是不悲哀的?”至少他看不到真正情投意合的夫妻,即使两心相许,彼此相爱,下场也是惨然,一如他的娘亲。“如果真的要赔上一颗心,最后还要一无所有,那么利益的婚姻或许让人更有安全感。”因为现实比人心更容易驾驭。
“可是没有两情相悦,这样就不是真正幸福的婚姻了。”她驳道。
“即使是利益婚姻,我自然也不会选择一个不喜欢的人做妻子。”
……这样不是很矛盾吗?“哪怕你喜欢对方,而对方并不喜欢你?”
“我不会强迫一个人当我的妻子。”
“……”还真是复杂。忽然觉得这话题有些沉重,何淑沫有些不习惯,扯了扯唇瓣,她的语气带了几分恶质,“诶,如果那王爷真的看上了你,你该怎么办?”她笑,“好像男人不一定非要喜欢女人的哦!”
离轻回头看她,却步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你是我的贴身丫鬟,而我不打算让你离开,你说为了表示我的贤良淑德,我是否将你安排给他做小妾?”
何淑沫倒抽了一口气,“天!你可别乱来!”她已经够倒霉的了!
“知道怕了吗?”离轻笑得白牙森森。
“我刚才说了什么?我忘了!”她打了一个哈欠,“我要休息了。”
离轻看着她爬上了小榻,眸中不禁泄露了一丝笑意,转身,他也上了寝房内的大床。
……
翻来覆去,何淑沫就是睡不着,翻身趴在小榻上,看到垂纱大帐里也很安静。他睡着了吧?
她干脆起身,开了窗户,看着窗外清幽月色。
太过安静了,离轻当然没有真的睡着,微睁的眼睛看着伫立在窗边的背影,柔和的月光淡淡的在她身体周遭镶嵌上一层光晕,很孤寂的背影,就好似要乘风归去的嫦娥,下一瞬就要不见了。
心脏微微一个皱缩,他不禁蹙眉,却还是选择忽略这种失控的感觉,再次闭上眼,不去在乎,不去在意。
好久,何淑沫才从微微的冷然中的清醒,微微瑟缩了一下,深秋的夜,空气已经带了沁人的寒冷。
关上小窗,却仍然不想去睡觉,目光扫了一眼挂在衣架上的凤冠霞帔,再看看梳妆镜台上各样具备的胭脂水粉等,心念微微一动,在镜子前坐了下来。
看着铜镜里一身简单装扮的自己,不禁努努嘴,拿起一把象牙梳,梳理着如云的秀发。女子总是爱美的,她也不例外。
自从来了这里,她便很少关注自己的外貌,或许是因为镜子里的脸让自己觉得陌生吧!
打开眼前一个黄缎团龙暗纹的四方盒子,挑出一个装着貂油素蟾膏的白玉瓷瓶,挑出一点在掌心打匀,再细细敷抹在脸上。
而后是胭脂水粉青黛罗,一路弄下来,再看看镜中的自己,不禁一愣,随即失笑。镜中的自己哪里是自己,那分明就是午夜噩梦,化也化不开的夙世冤孽!
伸手往后去绾发,青丝细滑,刚绾了个发髻,便又掉落了下来,不禁有些不耐。
这时,手中的青丝被人接了去,那修长的手指碰触过她青葱的五指,何淑沫不禁微微一愣,双手下意识地像是触电般离开,一颗心跳的不成样子,双手赶忙抚着胸口,眉头微蹙,怎么好端端的,自己的心悸又犯了?
下床而来的离轻双手灵巧地为她绾了一个简单却优雅的发髻,再拿起首饰盒里一根金步摇固定,身子趋前,看着一盒子的金玉珠翠,都是敛眉不屑,好似那些俗气的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
何淑沫愣愣地,他怎么就忽然冒出来了!鼻尖尽是他的气息,仰首可见他的面容,此刻的他清逸俊洒,丝毫没有女子的优柔媚态,给人一种清冽的感觉,心底冰冰凉凉的,却是说不出去的舒服。
蓦地,离轻眸色一喜,选到一根淡雅的翠玉珠花别在她鬓发上,再看看她犹如鬼魅的容颜,他不禁失笑,拧干毛巾帮她擦拭干净,然后再帮她描眉印唇,不消片刻,一个文雅端庄的小姐形象淋漓毕现。
而至始至终,何淑沫都是任由他摆布着,当他推着自己让她看镜中的人,她这才恍然清醒,镜中的这个女子是她吗?刚才她的心思全都沉浸在他为她画眉的上,很微妙的心情,让她觉得陌生而慌张,感觉一颗心氤氤氲氲的,说不出的酥麻暧昧。
这时,离轻恰好转过头来,彼此唇瓣擦过,他微微一愣,看着她雾蒙蒙的双眼,透着几许娇憨,熠熠有人天边的星辰,心念一动,惶然之后,他后退了几步,目光深邃,隐约夹杂了一丝不知所措,但是很快地,他便又恢复了淡定,弯了弯唇瓣,却又有一丝几不可见的不自然,“原来,你也可以是个大家闺秀呢。”
刚才还沉浸在那份羞意中不知所措,再听出他话中的调侃,何淑沫一扫心中的尴尬,有些气鼓鼓地说,“我不是吗?”
离轻扫了她一眼,淡淡不语,她现在生气的样子就是个孩子。
“不理你了!”何淑沫瞪了他一眼,走到一侧,看到身边摆放的精致嫁衣,眸光转了转,指着那件衣裳道,“我要穿它。”
“不行!”他摇头。
“为什么?”她努嘴,“小气鬼!”
“不为什么。”
“有什么关系?!”她不以为意道,迷信!“就当是办家家酒,再说,我或许一辈子都穿不了这件衣服。”
“……”是因为她的心疾吗?
何淑沫眸中有些晦涩,“柳柳说哪个男人都不会要一个有病的女人,而且这种病还是不能生孩子的,一尸两命的痛苦谁也不会愿意去承受……”哀兵政策,其实她发现,这条计策用在他身上还是会有效果的。良心未泯,幸之!
“胡说!”离轻眸中升起了一丝薄怒,随即冷然之色淡了淡,“真的想穿?”为何此刻自己心里有一丝诡谲的蛊惑?或许潜意识里,他是想看到她身着嫁衣,盈盈含羞的模样,只是,他却不能如此自私,因为他不可能永远地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何淑沫点点头,眸中尽是期待之色。
修长白皙的双手取下嫁衣,离轻看着她伸直双手的模样,不禁微微顿了顿,瞬时,他的眸光一闪,顿觉得窗外有杀气,警戒心大气,一把抱过她席地翻滚了一圈,躲过了暗器!
回头再看,那暗器竟只是一枚树叶,此刻正深深地嵌在床柱上。
离轻眉头深锁,随即放开她,飞身纵出窗户追去。
看着他飞出窗,何淑沫几步跑到床边,看着他尾随一个黑影而去,两人的轻功皆是绝佳,倒也没有惊动底下的侍卫。
微微蹙眉,心里有些担心,想要追出去的时候,不想门外想起了慕容斌的声音,“公主,可安好?”
何淑沫一顿,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想起离轻教她的变声之术,于是试着变音道,“本宫已经睡下了,不知道慕容少将军有何要是?”刚才,他何曾察觉到了什么?幸亏女音仿女音,不算太难。
慕容斌闻声,声音里的紧绷不禁缓了缓,“没事,刚才属下听到外面有些异动,怕是有人贼人潜入,既然公主没事,那么便好,属下让外面的侍卫加强警备便是。”
“有劳少将军了!”何淑沫淡淡道,“不过,旅途一路辛苦,大家都是很累倦了,留下几个换班守卫也就是了。”如果警备越严苛,那么一身男装回来的离离轻万一被揭穿了怎么办?和他在一起这些日子,她明白这个秘密的重要性!幸而他之前在马车上有教她一些技巧,或许也是为了防弊这种意外的时刻吧?也幸亏她学东西向来领悟得很快,包括轻功,包括内息,也包括这些小技巧。
“多谢公主体恤,但是我们就要进入沧溟国国境,一切还是要小心为妙。公主也早些安歇吧!”慕容斌的声音很是恭谨,听起来有些冷淡自持。
……“那好,将军也早些休息吧。”何淑沫顿了顿,无奈道。
“是。”慕容斌倒也没有怀疑什么,随即退下了。
何淑沫随即吹熄了烛火,透着淡淡的月光,她走到床边,拔下那片树叶,只知道这黑衣人的内功定然非同一般,也不知道离离轻是否应付得过来。
只是,看着手中的已经泛黄的树叶,她的心里又觉得怪怪的,忽然想起出谷后撞上的一个黑影,那时候,他正好背着她以树叶为乐器吹奏,或许是哪个背影太过失魂落魄,所以她才会印象深刻吧!
摇摇头,不懂自己为何会联想起一个陌路之人了呢?想着想着,心情又糟糕了起来,伴着几许失落,几许惆怅,还有对离轻的担心,心急地在房内踱步。
差不多过了小半个时辰,只听得房外侍卫惊叫道,“什么人在外面?!”
何淑沫大惊,难道他回来的时候被发现了,刚好起步去开门出去,却听到身后的声响离轻已经翻窗进来。
何淑沫赶忙跑了过去,“你没事吧?外面的人”
“没事,是我引开了他们……”话刚说完,他便忍不住呕了一口鲜血,只觉得全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你你受伤了?那人是谁?”何淑沫拿出帕子去擦他唇边的鲜血,眸中尽是焦躁。
离轻摇摇头,“不知道,你放心,我只是受了点内伤,不会有性命之危。”耳边却想起了那人的警告:他让他安心做他的新娘,少打别的女人的主意!
这是什么意思?与他交手,他知道自己绝非是他的对手,听他的声音,他猜测对方大约有四十多的年纪,且好似只是想要警告什么,并未有杀他的打算。
他猜不出对方是敌是友,抑或者
离轻凝睇了一眼眼前一脸忧焚的模样,不禁苦笑,应该是为了她了。这段时间,他最亲近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之前一再地猜忌,最后选择了相信她的无辜,难道眼前的女子真的是深藏不漏吗?他现在开始猜测着她的身份,是否已经太迟了?
只是心中有一抹隐忧,那人好似也知晓了他男扮女装的秘密,却仍是一片冰冷淡漠,好似一切都不关他的事情。
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为何,他总觉得那人非同一般,只要何淑沫一直留在他的身边,那么他势必也会随着自己一同前往沧溟国。如此一来,他还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而且,他一再警告让他不要提起自己,好似根本就不打算告诉何淑沫他的存在,他可以感受到他浓浓的关心,却又被什么束缚着,心底有着深深的禁忌,难以从暗处走出将这一片关心摊在阳光下。
何淑沫扶他上床,“你真的没事吗?那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偷袭我们?”
如此一来,她应该是不知道那人的吧?离轻摇摇头,“那人的武功很是厉害,只怕天下难逢敌手。不过放心吧,他之所以来,主旨并不在要人性命,不会有事的。”偷袭他们?不,他的目标只是心念蠢蠢欲动的他!不过这样也好,时刻有他提醒着自己,此时此刻的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爱人的权利。难以自欺,对她,他还是有些心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