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恨过的。”

这句话一说出口，秦晚像被抽空了力气一样，秦颜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用手握紧了一样，疼得她快要窒息了。

秦晚似乎是没有精力去照顾秦颜，她失神般喃喃着继续说：“那时候我还太小，就算再怎么被人夸懂事，我也才8岁而已。

你出生的时候，我才6岁，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儿呢，就要照顾你这个更小的小孩儿，因为妈妈身体不好，她又不放心把那么小的你全权交给佣人，我自然就成了你的代‘奶妈’，这些我都觉得没什么，我甚至觉得你小小的一只很可爱，觉得我有妹妹了真好。像别人猜测的那些什么觉得你抢走了妈妈的爱什么的，根本没有，妈妈那么温柔的人，她爱你，也爱我，我能感觉到她对我们都是一样的，所以我不嫉妒。

可是……可是……”

秦晚习惯了扮演各种角色，戴着各种面具，在公司里是干练的女强人，在学校里是三好学生，在父亲眼里是能分忧能担大任的懂事女儿，在妹妹眼里是温柔的姐姐……她已经很久没有只作为“秦晚”活着了，或者说那些都是秦晚，却也不完全是。现在哽咽着，泪眼朦胧的，才是真正毫无保留的秦晚。

“可是妈妈走了。”秦晚抬头看向秦颜，眼神里没有指责，没有恨，只有悲痛，“你才两岁，你什么也不懂，可我已经享受了妈妈八年的温柔和爱了，睡前故事，傍晚的秋千、微风和夕阳晚霞，餐桌上夹来的我不爱吃的蔬菜，出门上学前的叮嘱，放学回家后洗好的水果，温柔的声音、眉眼弯弯的笑容……一切的一切，全都……没了……”

秦颜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秦晚，看着她痛哭的模样不知所措，好在秦晚似乎也没打算让秦颜安慰自己，继续说：“你大概也零零碎碎听说了一些吧，我4岁的时候妈妈就被医生诊断出肾脏功能有损，除了常规的治疗之外，医生特意叮嘱不宜受孕。可第二年，妈妈意外怀了你，到两个月的时候才发现，那时候爸强烈反对留下你，医生也轮番上阵劝说妈妈流掉，可妈妈考虑了一个星期，还是决定留下你。

我记得妈妈说，孩子也是在天上选了好久才会选中我们做父母的，怎么能在她还没见过这个世界之前就把她再送回去呢，你们都觉得她还没出生就不算一个有生命的个体，可我能感觉到，她和我一样，是有思想有情感的人，而且她一定会是个很特别的姑娘。

很奇怪吧，妈妈那时候都还没让医生做过胎儿性别检测，可她就断定你一定是个女孩子。

爸怎么都不同意，那么温柔的妈妈第一次态度强硬，就是要留下你。后来她还说，你会和她一样，是有天赋的孩子，刚开始大家都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天赋，直到后来，你七个月大的时候，玩具被你不小心丢到了窗外，你哇哇大哭，一个阿姨赶紧跑过去哄你，谁知道你太生气了，直接把阿姨的围裙角烧着了，那之后我们才知道妈妈说的天赋是指什么，而你似乎也从那件事之后发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后的一年多我们家几乎鸡飞狗跳的，直到妈妈去世。

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是因为你妈妈才会……恶化得那么快……妈妈刚去世的时候，我痛不欲生，我也听信周围人的话，觉得是你害死了她，所以那时候要说恨你，确实是有过的。可后来我在妈妈的遗物里，看到了她留下的信。我想明白了，她一定是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结局的，可她仍然选择了你，是因为比起爱自己，她更爱你。既然我爱她，就应该也爱她所爱着的你。”

虽然这话听起来很官方，但秦颜知道，秦晚说的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