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牢房中,一名面容憔悴的青年躺倒在破旧的草席之上,头发杂乱地披散,满脸泥污。手脚都被镣铐束缚着,浑身皆是血痕。
牢房外,渐渐传来了脚步声。
“喂,韩越,快起来,别装死了,吃饭,待到秋后问斩,你可什么都吃不了了。”
名叫韩越的青年没有回应,依旧生无可恋地躺着。
“切,爱吃不吃!”狱卒没有管他,放下碗筷就走了。
一只老鼠钻出,看到日复一日的青菜加米饭,不屑地离开了这间牢房。
韩越挣扎着起身,看向老鼠离开的身影,咽了下口水,终于还是拿起了碗筷,开始往嘴里塞米饭。
他还不能死,还有冤屈没有洗清,可是米饭嚼了半天也没咽下,终于没忍住哭出了声,眼泪从干涩的眼眶落下,滴入碗中。
韩越意识到不对,连忙捂住了嘴巴,害怕被狱卒发现又挨一顿鞭子,浑身颤抖,紧张地看向四周。
他现在是背负两条人命的人,甚至已经惊动了圣上,秋后问斩是板上钉钉的事。
那些狱卒虽然不敢杀他,但都是有祖传手艺的人,知道哪里疼,又不会伤到要害。他只挨了半年,便已经承受不住。
这里是地牢最深处,早先韩越疯狂喊冤时,倒是经常被人教育,如今倒是没人会过来,但韩越还是变成了惊弓之鸟。
韩家村祖宅还有族人都被洪水淹没,失去踪迹,他本就伤心至极,却发现妻子与外男有染,如今又被冤入狱。
“骗子,都是骗子!”韩越拿出角落的木盒砸向墙壁。
父亲曾经告诉他,曾祖父与龙神有过交情,龙神便留下了三片龙鳞,借此救韩家于危难。
韩家世代读书,靠着早先年的际遇搬到了长安城,没有用到过龙鳞,如今他有难之时,烧尽了三片龙鳞也没有任何动静,只能被官兵抓去。
寂静的黑夜中,长安某处阁楼顶,一黑衣女子缓缓现出身形,看向韩越所在之地,露出一丝冷笑,转身向附近的村庄飞去。
官府能人异士众多,倒是不方便进去,这小子帮了她这么多,长得又这么好看,还真舍不得他死,可惜了。
小院中,江海生正沉浸于知识的海洋,眼睛微闭。
黑衣女子出现时,他鼻子动了动,后又恢复了平静。
开玩笑,这世上妖那么多,若是全让他来,还不得累死,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天道自有它的运转,江海生不想插手,至少那妖目前还没在他眼皮下害人。
秋分之后,天气变得寒凉,江海生的小院也开始枯叶遍地,肥鲶鱼每天都任劳任怨地进行打扫。
一日清晨,江海生正在假寐,突然被人揺醒。
“江公子,江公子,快起来啊!”
“小红绫,有什么事吗,你姐姐她们呢?”
“嘘!我是瞒着她们偷偷出来的,自从河伯被东海龙王处以冰刑之后,我们家龙王便脾气一日比一日阴冷暴躁,姐姐也不敢放我私自出宫,我只能偷跑出来了。”
“哦?那你到底想出来干嘛?”
“听说今日有个恶人要被处斩,我还没见识过凡人的刑罚,江公子,你陪我去看看吧。”
“砍头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怕吗?”
“那有什么可怕的,走嘛,走嘛,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好好好,肥鲶鱼,记得看好家,我出去一趟。”
红绫推开院门,拉着江海生向东边的闹市口走去,韩越也正好被押解到此处,外表也算整洁,没有江海生想象中的被砸满臭鸡蛋烂菜叶的死囚模样。
“可怜啊!”
“老张,你说什么呢,他就是再怎么可怜也杀了两个人啊。”
“那也不至于被砍头啊,要我说那对奸夫**死不足惜!”
“嘘!小声点,可千万别让那些趋炎附势的听见,抓进大牢。”
红绫没注意听周围百姓的谈话,只是新奇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江海生倒是听了个全部,而且越听越觉得熟悉。
“老丈,敢问那两个被杀的人可是在城西的老槐树附近的房中?”江海生拉住了方才说话的老人,偷偷询问道。
“可不是嘛,那女人丈夫就是眼前这即将被处斩的韩越。说起来啊,那孩子为人善良,敦厚老实,却接连遇见霉事,祖宅和族人都被洪水淹没,如今又要人头落地,可惜了啊!”
“什么!你说他姓韩!那他的祖宅在何处?”江海生连忙追问,若是故人之后,怕是不得不管了。
“去去去,这我哪知道,都是道听途说之事,劝你也少管闲事,死的那个奸夫是世家子弟,你可得罪不起。”
老人有些不耐烦了,离开了此处,年纪大了,看不得血腥。
韩越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面孔,露出一丝苦笑,再次低下了头。阳光照在脸上,他却只感受到了秋日的凄冷。
江海生看向刑场上的韩越,双目渐渐泛出金光,无数虚幻的人影在韩越身后闪现,直到出现了韩东连的身影。
“午时已到,即刻行刑。”
江海生不再犹豫,手中出现一串铃铛,微微摆动,时间短暂停滞,当然只有这一片区域。
红绫还保持着捂眼的姿势,手指裂开了点缝隙,想看又不能看。
江海生无奈地摇头一笑,向着韩越缓缓走去。
随着铃声再次响起,人头落地,血溅三尺,尘埃落定。
江海生拉着一脸懵逼的韩越和红绫,隐身在暗处,看着衙役清理现场。
“你们是鬼差?”韩越知道自己死后反而平静了许多,原来死一点都不痛嘛。
“当然不是啦,是我们救了你!对了,江公子,你为什么要救他啊?”
“故人之后,不得不救,更何况他杀的是该死之人。”
“这么说我还没死!可是我的尸体在那儿啊?”韩越有些不相信。
“那是我的法术变成的,七日之后才会消失,不会有人察觉的,如果你真的想死的话,你也可以让旁边的两位仁兄带你走。”
“谁啊?我哔”韩越看到身旁的黑白无常,忍不住爆了粗口。
“江仙人,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这让我们很难办啊!”黑白无常也很无奈,要是之前的江海生也就罢了,如今他有了大腿,还真不敢拿他怎样。
“咳咳,不好意思,我随你们走一趟便是。红绫,你带韩公子回去,我很快回来。”
“好吧,江公子,我们先走了。”
“这”韩越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暂时放下了心中的困惑。
江海生随着黑白无常缓缓步入了漆黑的门户,消失不见。
阴司,陆判办公之处。
“江公子,你怎么又闯祸了,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了,随我去见阎王吧。”陆判苦笑,领着江海生去往阎罗殿。这韩越命中当有此劫,入住枉死城,寿元耗尽才能死,如今却是因祸得福。
“哎呦呦,江仙人大驾光临,小神真是有失远迎。”阎王的一系列操作惊呆了陆判。
老板,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阎君真是太客气了,冒昧到访,这葫芦轮回琼液还请收下。”江海生递上了一瓶老君库藏中仙酒。
徒弟用师父的,能算偷吗?更何况,老君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仙童嘴馋偷吃金丹都很少责备。
“多谢仙人,还请入座。”阎王久居冥界,最是好这口,连忙收好,恭迎江海生入座。
“不必了,我还有要事,只是不知这韩越之事,阎君将如何处理?”
“既然是您开口,自然是让其寿终正寝了。”
“那我可算是放心了,多谢阎君,江某就先告退了。”
“恭送仙人。”
江海生其实还想要让阎王替韩越再延寿个几十年,终究是拉不下脸,只能等他学会炼制增寿丹或者得到蟠桃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