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回 垂眉微闭目 旧事惹神伤(1 / 1)北玄胭岚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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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漠尘抬头盯着面前的观音像,这些年头一次直视着那双低垂微闭的眼睛。佛像的线条很柔和,像是在规劝着世人放下诸多的妄念,皈依佛门。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一片祥和下,云漠尘心中的念想像是着魔一般的愈发不可收拾了。

想要那个人,想要永远的跟在那个人身边,想要让那个人的身边没有那样多的杂七杂八的人扰乱视线。想要……

蓦然地,云漠尘回神了,无论如何那都是异端,哪怕是身在皇位都不可能堵住的天下悠悠之口!可是真的要放弃吗?放弃这颗终于活过来的心?放弃这本来唾手可得的……

唾手可得的什么呢……

那哪里又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到如今这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可是你还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充满诱惑的声音仿佛魔鬼的低语不断的在耳畔、在脑海中回响着。

“你们本来就有着亲密的关系不是吗?你对于那个人终究是不同的,不是吗?”

那声音复而又说道,低沉而诱惑。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云漠尘急切地反驳着,可是不知怎么的心中似乎是真的多了那样一丝别样的期待。

“你心动了,不是吗?你是期待着的吧!”

毫无保留的窥探着云漠尘的内心,那诱惑他的声音更加的得意了,似乎也更加的有力了。

“离开这里,只要离开这里,回到那皇城的凡俗中去,只要回去你就有机会,只要离开这里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只要离开这里!”

诱惑的魔音变得更加坚定,一遍一遍地对云漠尘重复着让他离开这里的话。

只要离开这里……

只要离开这里。

只要离开这里!

“我要离开这里!”这句话终于是从云漠尘的口中说了出来。

这本就不是真心皈依的佛子终于是入了这样的业障之中。

云漠尘被自己喊出的话语拉出了那仿若泥沼一般的思绪里,按着胸口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说出了什么。可是这仿佛宣泄一般喊出的话语并没有让他有些许的放松和释然。

在愣了一下之后,他挥袖将桌上的东西发泄一般的都扫到了地上,风灯里的灯油洒了出来,落在了飞散在地上的经书上,很快那些经书就被引燃了。

云漠尘的脸在摇动的火光中变得有些不真实,并且扭曲了线条。看着那跳动的火焰,想着自己这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心思。

不知是不是被烟熏到了,云漠尘猛然咳嗽起来,用手抚上面颊才察觉到了那一分湿意,他竟然是落泪了。

就这样盯着那散落的经书不断地燃烧着,看着那一句句佛经被明亮的火光所吞噬,云漠尘默然地站着,并没有去灭火。

直到那些经书只剩下一地黑灰色的灰烬,在热力的升腾下打着旋飞着,他才动作僵硬地去拿了扫帚,打扫这一地的残骸。

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一定是不用做这种事的吧?云漠尘一边扫一边想着。

从出生开始就是锦衣玉食的供养,不用做这种下人才用做的事。可是自己呢?

明明一样是天家的血脉,却被遗弃在这佛寺里面,从小吃着这没滋没味的素斋,跪拜着这自己根本不相信的神佛。

要不是那一年自己偶然偷听到了住持和僧值的对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云家的孩子!更是如今云帝的儿子!再到后面遇到了云漠澜,他才隐约知道了自己竟然是来“为国祈福”的!

可是想必云漠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祈福”吧……

如果自己想要离开这里,那么自己就必须要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牵连了自己这个刚出生的孩子。

究竟什么样的事能牵连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从自己和云漠澜的几次交流以及自己所了解的一些事情来看,皇家对于子嗣是十分看重的吧?尤其是男丁。

所以这件事只怕不会那样简单。

难道自己真的是来替云帝顶罪的…?

可是虎毒不食子啊……究竟是他自愿送自己来顶罪的?还是因为先帝的旨意他必须这样做?

他又怎样才能查证当年的事?让云漠澜帮忙?

云漠澜……

云漠澜现在应该在温柔乡里十分快活吧?他都很久没有来看过自己了,以前一个月总会来上一两次的。自从他们意外遇到了,云漠澜时常会到这边的松林里面来练琴,有时还会特意弹两首曲子给自己听。

可自从那个女子出现了……

童……那个姓童并且被云漠澜逗的那样开心的那个女子。

自从云漠澜和她相交,那曲《凤求凰》都变得分外有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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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

云漠澜想着似乎有些日子没有去看自己的三弟了,这一年多的时光自己的思绪似乎都被童于归占满了。

也是时候再去看看他了。

安阳城里面的这些皇子公主一个个都精明得厉害,血亲之间都是诸多算计,让人厌烦,当然自己那个七弟不算。连带着那些宗亲和大臣家的子嗣也不例外,都是围着利益,算计着得失。

和这些人的交流总是让云漠澜觉得力不从心,而云漠寒又总是太过跳脱,希望这次边境的历练能让他变得好上一些。如今能让他放松一下和年龄相仿的男子聊一聊的也只有云漠尘了。

自己的这个三弟弟,本应是少年最一腔热血的年纪,却是被圈在那青灯古佛之间,多少是闷的。

虽说先帝曾经的意思是他不能离开善化寺,但是也没有明旨说皇室子弟不能探望不是。所以自己去给他解解闷也犯不着什么忌讳。

跨马出城,云漠澜找到了松林间云漠尘独居的禅房。难得的看到云漠尘并没有在礼佛而是坐在桌前发呆。

站在门前看了云漠尘一会儿,云漠澜发现他并没有丝毫注意到自己,终是屈起手指在打开的房门上轻轻扣了三下。

云漠尘回过神来,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兄长有些讶异,好一会才磕磕绊绊的叫了一声:“二、二哥……你怎么来了?”话一出口,蓦的有些后悔,自己盼着的不就是这人能来看看自己吗?

“生气了?”云漠澜倒是真的有些赫然,毕竟这半年多自己都在围着童于归讨佳人的欢心,也是许久的没有来这里看看云漠尘了。

“……没有。”云漠尘迟疑了一会儿,终是说了违心的话。

“二哥可是如愿得那位童施主的倾心了?”云漠尘这次并没有停顿多久,而是紧跟着换了戏谑些的语气开口了。

云漠澜听他这样说,紧着迈步进了禅房,抬手作势就朝着云漠尘的头顶招呼了过去。虽是被宽大的袖子挡住了,云漠尘还是没有漏看云漠澜那已经变得通红的耳朵。但是却是面上笑着的任由云漠澜雷声大雨点小地拍了自己一下。

云漠澜站在那里瞪了云漠尘好一会儿,在他身边的凳子上重重地坐下了。

“是得了她的芳心,可是若真是想明媒正娶,又哪有那样的容易啊……”念叨的声音仿若蚊鸣,云漠尘并没有听清云漠澜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从他的神情上云漠尘还是察觉了一二。

念头转动之间,他觉得这或许会是个很好的切入口,要查当年事……就得让云漠澜真心的认为他在这里实在憋得慌而且十分委屈才行。

打定了主意,云漠尘看向了依旧在一个人念念不停的云漠澜,用了有些闷闷的语气开了口:“二哥……山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山下?云漠澜一时间没有真的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开口答道:“如今已经是冬月,再过些日子就是腊八了,山下可热闹呢!还有宫中和各个府邸也都在准备过年采办年货了,各色的果子吃食,还有蜜煎局——”

要过年了,云漠澜也是很高兴的,一时间兴奋的说了一大堆才注意到云漠尘已经低垂下的眼帘,便猛地住了嘴。不说云漠澜如今是个方外之人,就说他被软禁在善化寺这件事就足够让他不快了吧。

“这个……三弟……抱歉啊……”云漠澜摸了摸头,想要道歉却不知具体应该说些什么好。

云漠尘却是在这时又将头抬了起来,对着云漠澜微微笑了一下,“没关系啊,二哥。贫僧能听一听就是极好的了,除了二哥也没有人会对贫僧说这些了。”

云漠澜听着云漠尘反而在安慰他,心中便更是愧疚,一时间也没有去接云漠尘的话。而云漠尘看着云漠澜这个样子,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直到禅房中的氛围浓稠到几乎难以再流动的时候,他才再一次的开了口:“二哥,你知道……我、贫僧为什么会被送来侍奉佛祖么……”

云漠澜听到云漠尘久违的用了“我”这个自称,心间便是一震。除了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就再没有听云漠尘用过了,哪怕他坚持着要他称呼自己“二哥”他也没有再那样称呼过他自己了。

看来自己这个三弟……怕也不是真的想出家的吧……若非是真有慧根的人,恐怕也没有谁会选择出家吧。

“我只是知道皇爷爷亲自下旨要你、要庶妃乐氏,也就是如今的肃昭仪的孩子为国祈福。那个时候我才两岁,知道的也不多。”云漠澜的语气有些沉重。

“不过遇到你之后我也隐约的问了问,可你也知道我母妃当初只是一个被父皇带回来的江湖女子,虽然十分宠爱,但是到底不是官场中人,也没有母家的势力在朝中。知道、明白的也实在是不多。可就是这样她似乎对于这件事也是讳莫如深。”

“那……其他人呢?皇帝呢……还有母、母亲,贫僧的母亲如今到底如何了?”过去云漠尘并没有关注过他的双亲,虽然其中一个是当今的皇帝,但是这两个人虽与他有着一份血缘,却是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过。

“我很抱歉……云漠澜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云漠尘才不会更加伤害他。

“二哥又没有做过什么。”对于这点云漠尘还是淡然的。

“我……我只是知道外界几乎没有人知道当年的事,也……没有人……提起你和你的母亲。你母亲……肃昭仪在我的记忆里就是吃斋念佛深居简出的,父皇登基之后也还是这样。”

“我唯一能从鸾台那里查到的一些当年同一时间发生的大事,就四件。”

“一是与父皇争储的禹王云济麟,皇爷爷下旨灭其满门;二是如今平北王薛丰由当初一个小小的轻车都尉一跃晋为侯爵;三是我大汉当年派护国将军风信对天狼开战,重创其主力军;最后一件,那年南部旱涝灾情极为严峻,险些有灾民造反。”

禹王云济麟?平北侯?……还有风将军……天狼国?最后一件……天灾?看来这天灾应该就是自己来祈福的表面文章吧?其余的云漠尘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这些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而后云漠澜再次开口;“还有——肃昭仪的母家,乐氏,夷三族。这也是皇爷爷亲自下的旨意,不知为什么……”不知为什么你和你的母亲活了下来。后面这半句云漠澜并没有讲出来,但是云漠尘还是听懂了。

“不知为什么我活了下来……”云漠尘沉默了一下自己将这句活说了出来。

“……皇嗣是很重要的……尤其是男儿……”云漠澜开口说了一个自己都不怎么信服的理由。皇嗣是很重要,但是连云济麟当初作为亲王都被灭门了,如果这件事和禹王府被灭门有关,云漠尘一个当初宁王府刚出生的孩子又是怎么幸免于难的?

就这样兄弟二人沉默着,直到太阳下山谁都没有再开口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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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永和宫,延霞殿。

淑妃看着自从进门行礼之后就没有开口的儿子,眉尾微微挑了挑,抬了抬手让伺候的小宫女都撤了下去。

“澜儿?”询问的声音很是和缓。

云漠澜看着母亲柔和的神情,张了张嘴却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和童家姑娘有关系?”见儿子不说话,淑妃也只能再次试着问了问。

云漠澜摇了摇头。

不是童家姑娘?那……再看看自己儿子的样子,淑妃猛然心头一跳,可别是……

“——是三弟。”云漠澜终于小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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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不是有意成魔魇,存心入世思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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