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红台上,歌姬素手纤纤拨弄着琴弦,她的歌声婉转,如倾如诉,一双秋水眸含着哀伤。
容无月缓缓放下茶杯,她身后站着一位青衣先生,那先生眉目低垂,看不清他神情。
“刘先生,送去的折扇你还可喜欢?”
刘先生眼睫微动,却依旧没有说话。
“刘先生怎的不说话?是不喜欢本座赠予你的折扇吗?”
刘先生抬眼看向女子,缓缓道:“宫主,你明知......”
“明知什么?”容无月侧身,刘先生目光下意识看向女子的右手,那时刻紧缠于右手的黑纱早已不见。他心下一惊,看向女子的面部,那半幅鬼面下,白皙的肌肤上有着若有若无的红。
当莲华心经修炼到最顶峰时,功力乃是最强之时,也是......修炼者命陨之日。
而莲华心经修炼到最顶峰的特征就是凤凰于飞,原本位于其他部位的凤凰会游移到面部。刘先生强忍下心中的惊惧与不适,却觉左肩处微微发烫。
他的左肩,也有一只凤凰。
容无月看见他眼中的打量与惊异,嗤笑一声,道:“明知你就是柳断章,却还没直接对你动手吗?”
听到“柳断章”三字,刘先生心中的惊惧反而慢慢消失,他似松了口气一般,神色也放松了许多。
“容重阳那个老疯子认识的人又岂会是什么良善之辈?”容无月看着茶杯上的粉彩仕女图,她轻轻摩挲着侍女的脸,“本座还没有蠢到被柳破牵着鼻子走的地步。”
“宫主今日不是来杀我的?”柳断章有些诧异的看着容无月。
传说中容无月这个人乖张怪戾,喜怒无常,旁人是休想猜到这容宫主的心思的,如今一见果然如是。不知怎的,柳断章想起那个墨发雪衣的公子,忽然在心中叹息。
为何他偏偏遇上的是容无月呢?
“若要杀你,那日本座便会直接动手,何必大费周章的跟你绕圈子?”容无月瞥了一眼柳断章,“何况,这世上竟有第二个莲华心经的修炼者,这实在有趣不是吗?”
柳断章又忍不住看向了容无月那面具下若隐若现的红,容无月见状,嗤笑一声,直接将面具拿下。
映入柳断章眼帘的是女子脸上红火的凤凰,那凤凰深嵌在女子白皙的肌肤中,红的似要滴血,更给女子清艳的面庞增上了几分妖冶。
柳断章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巴,没有说出话。
“你这是什么眼神,是在怜悯本座吗?”容无月微微一笑,“还是想到了自己的未来,在悲伤?”
容无月抚上自己的脸,笑道:“如你所见,本座将莲华心经修炼到了极致,这江湖再无人是本座的对手。”
“极致的力量对应的是极致的死亡。不得不说,柳虚无确实将莲华心经写的很有美感。”
柳断章忍不住在心中赞同容无月,他问道:“今日容宫主找我前来没有啥什么想问的吗?”
“问什么?问你为什么将本座引进墓中?为什么故意诱发本座的血咒?为什么杀了楼欢?亦或是......”容无月重新戴上面具看向柳断章,“柳破到底在密谋什么?”
“你或许在想,本座在得知你是柳断章后会暴跳如雷的杀了你,在得知柳破的真实目的后会找柳破算账。”
“你做好必死的决心,来到本座面前,只不过是想用死换一个本座得知真相后去将柳破杀了。”
“你有不得已的理由不能杀柳破,所以你想借助本座的手。”
柳断章似被看破了心思一般,眼神开始躲闪。
容无月叹了一声,看向红台上抚琴的歌姬道:“在你们眼中,本座真就这么蠢笨吗?”
“本座确实恨你骗的本座团团转,但本座不必杀你,只需给你看本座的处境,就足以让你痛苦。”
“你对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很满足,但当你知道有一天你会死,而且那一天以肉眼可见的到来。你害怕,你惊惧,你无可奈何。”
“柳断章,本座只需要看你如此,便快意的很。”
容无月抬起茶杯,却想起茶水已凉,她意兴阑珊的放下茶杯,继续道:“本座最喜欢看见的不是你们痛快的死,本座想要看到的是你们痛苦的生。”
“你如是,李相离如是,柳破亦如是。”
柳断章心中先是惊惧后是怒火中烧,可最后也只化为了认命一般的无可奈何。
“容无月,你真的很可怕。”
容无月微微一笑,可怕吗?
当年容重阳就是这样用痛苦和无望一点一点的将自己改变成地狱里的恶鬼,说起来,她还要感谢容重阳,若不是他当年给自己上的那一课,恐怕自己真的会想相信柳破的鬼话。
这世上之人,对她容无月皆是猜忌,利用与惧怕。何来真诚?
容无月脑海中一个雪衣墨发的身影,她自嘲一笑,将这抹白影在脑海中抹杀。
这执念,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