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巷,门牌第11号。
是棠厌的家,她自己一个人的小家。
房子是青砖黛瓦,白色高墙的现代风格四合院。
推开鎏金大铜门,入户就能看到庭院里的景观。
院子北边修整成菜圃,栽着一株红辣椒,两三行小白菜,四五棵番茄,七八个萝卜,还有顺着篱笆往上爬的豌豆荚。
西边是个宠物鹅屋,屋前铺了一片鹅最爱吃的苜蓿草。
棠厌往那边睇一眼,没看到大鹅的影子,兴许是又跑到南边的锦鲤池去潜水了。
棠厌没去寻找它,顾自走到北边的菜圃里,站在那株红辣椒树前,垂眸盯着辣椒树看了好一会儿。
她眸底凝着一抹复杂的情绪,须臾才见她缓缓摊开手掌心。
手心里,躺着一块金光璀璨的奖章。
暗暗叹息一口气,棠厌心想自己大概是疯了,刚才竟鬼使神差的绕回去巷口那棵大榕树,把蒋顾留下来的那枚奖章拿了回来。
待拿进家里,她却开始后悔,真不能和他有任何牵扯的。
闭闭眼睛,反复作了几个深呼吸,棠厌在辣椒树前蹲下来,用小铲子在辣椒树旁边挖个小窟,然后找一块红布裹住奖章,毫不犹豫的把奖章埋到土里进去。
甚至为了避免自己不小心遗忘将它重新翻起来,她还特意去屋里捣一包太阳花籽撒在上面。
她想,等太阳花开的时候,奖章也应该锈色了吧。
那么……
蒋顾也可能就不会死了……
…
指甲衔了些湿泥,棠厌蹲在锦鲤池旁边的流水台慢慢洗干净。
她的宠物鹅正浮在池水中享受日光浴。
棠厌没惊动它,甩干手上的水珠后,便捂着有些饿的肚子走进厨房觅食。
昨晚赶了一个通宵画稿的她,饿得饥肠辘辘,本打算出去外面的老街买份肠粉和豆浆,却不曾想会被蒋顾堵在了巷口。
蒋顾一截到她,就先掏出证件说明身份。
其实就算他不说,棠厌也认识他的。
但这是她和蒋顾第一次在现实中见面,她也只能装作不识。
亮完身份后,蒋顾向她表明来意,大致意思是有一件被压了十多年的悬案非常诡谲离奇,想恳请棠厌一起协助调查。
棠厌不知道蒋顾说的是哪件悬案,也不想去知道哪件悬案,便直接拒绝掉他的请求。
于是之后,就有了刚才在榕树头的那些话题。
抬起纤细的手指捏捏泛疼的额心,棠厌是真的有那么一刻的后悔,早知道那件女学生连环失踪案最后会被蒋顾接了手,她就不应该给刑侦局发那张画稿。
她只是不希望更多无辜女生遭到变态的毒爪,所以才……
咕噜。
肚子委实饿得厉害,棠厌被迫打乱脑子里的思绪,无暇去顾及那么多。
在电饭锅搜刮了一碗昨夜剩下的白米饭,切了两根小葱,淋了一匙酱油,随便炒一炒吃了。
却在这时,庭院主大门的门铃骤然被人摁响,清脆的门铃声从外面延绵到客厅里,飘荡得整座房子的每个角落都听得见。
棠厌没有朋友,平时来按门铃的,除了外卖就是快递。
她寻思着许是自己前几日在网上购的一些画具和生活用品到货了,便没有去看设置在玄关里的监控视频,直接就走了出去。
这里的快递员和棠厌很熟,从来不用打电话叫棠厌出来取快递,只是在外面按一下门铃,然后不管她在不在家,就按照约定帮她把快递投放在门口的红色信箱里。
但今天快递员的举动有些反常,棠厌走到院子大门时,他恰恰又多按了一下门铃。
棠厌随即顿住脚步,微微凝眉,警惕询问:“谁?”
门外的人,似默了一瞬,好半晌才回应出两字:“蒋顾。”
冰冰凉凉的嗓音,裹挟着晨间一丝懒倦气息,缓缓渗入门缝隙儿。
棠厌心肝扑嗵一跳,没预料到蒋顾会返回来。
她眸光下意识往菜圃那边觑一眼,刚疏松不久的土壤底下埋着那枚金色奖章。
棠厌没敢去开门,只隔着门扉问:“蒋队长,刚才的谈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嗯,有。”蒋顾几乎没有思索,清冷的声音再度传进来,“我想问,你是不是拿走了奖章?”
他刚才把奖章挂在榕树上之后,本打算驱车离开,可转念想想觉得做法不太妥,便又从外面街道折回来,却陡然发现奖章凭空消失了。
他绕着树头寻找一圈,愣是没找着,以为是巷口那几个在舔麦芽糖的小孩拿了去玩,但几个小孩都很诚实的说没有。
后来是一个绑着两簇牛角辫的小妹妹告诉他:“大哥哥,我刚刚瞧见一个漂亮姐姐在大榕树那里蹦了好几下,好像在树枝上扯东西。”
听到这话,蒋顾无须再费脑筋去猜,单凭膝盖想都能知道是棠厌拿走了。
不过有一点,他终是想不通,棠厌明明拒绝了他的奖章,为什么又要拿走?
她真是一个难解的谜。
于是揣着这个谜题,蒋顾鬼使神差的走进荔枝巷,敲响了棠厌的家门。
棠厌在门的另一端,紧紧捏拳,心提到嗓子眼,却仍强装淡定的说:“蒋队长,你问这话,我不是很明白。那枚奖章,我不是没拿你的么。”
蒋顾琢磨她话意,斟酌开口:“刚才,我把它挂在树上。”
“那你就应该去树上找啊,你来我这里找什么。”棠厌说这话时,好像带了一点小脾气。
蒋顾:“……”
蒋顾一噎,莫名就觉得这个女人有点不讲道理。
但最后想想,反正奖章也是要给她的,她拿了就拿了吧。
只是,她为什么就不肯大方承认?
她到底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