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嗣源服毒自尽了。
就在抵达靖国的第一天,便死在了异国他乡。
这个为武国鞠躬尽瘁的宰相,在生命的最后依旧是自觉愧对武国,便是希望用自己的死,来救赎自己的罪过。
也许客死异乡,能让他的心里好受一些吧。
“秦相……”
武国上下举国哀悼,便是周喆也也压不住这熊熊怒火。
议和之事已是功败垂成,秦相最后留下的先帝遗诏,更是卸了周喆的兵权。
他呆呆得望着空旷的寝宫,心中有无尽的愤恨,他一个堂堂的皇帝,竟然被宰相卸了兵权,这朝堂上他竟然没有一个已死之人的威望大。
“该死!死得好……”
满脸怨毒,攥紧了拳头,浑身也剧烈颤抖了起来。
董道甫带领三军,几十万斤火药和火炮,向靖国开战了。
武国朝堂乱成一团,有人欢喜有人忧。
……
“什么,秦相竟然……竟然服毒自尽了?”
宁毅有些不敢置信,那个和善的老头,那个满志踌躇的老头,那个和他嬉笑怒骂下棋的老头,竟然就这么死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宁毅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心里十分后悔辜负了秦相的重任,也许他当时如果没有交出那把匕首,也许他早日听信陆红提的提醒……
可惜,这一切都晚了……
“师父……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陆红提的眼里也泛出了泪花,她长大以来,第一次流泪,狠狠攥紧了手中的匕首,她的心里顿时有一股冲天的恨意。
她恨宁毅葬送了临安密侦司,她更恨陈辉,那个刽子手……
“师父,你要去干什么?”
陆红提没有在理会宁毅,只是深深得看了他一眼。
宁毅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样子的陆红提,双颊带着泪痕,目光决绝得看着他。
“我要杀了陈辉!”
双脚一点,便离开了苏府。
“别去,师父……别去……”
宁毅的呼喊没有任何回应,他忍住心头的悲伤,马不停蹄得赶往了云竹饭店。
“师父,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北方的战局已经是如火如荼了,整个武国的经济都受到了影响,战争便是经济与国力的硬比拼,武国虽然比靖国富硕一些,却是一旦陷入战争的泥沼之中,便无力自拔。
各处抽调民兵,物资粮草辎重运输,都是费时费力的大事,更是劳民伤财,一时间民间甚至有些怨声载道了起来。
“如果不是那十万精锐全军覆没,现在怎么可能有这种情况?”
“都怪贺元常那个老匹夫,竟然是靖国的内奸!”
“当内奸没有好下场,那厮还想着去靖国荣华富贵,还是不是被靖帝砍了脑袋……”
一群大臣围在左相的身旁七嘴八舌得讨论了起来,现在秦相死了,左相便成了众人的主心骨。
“哎呀,吵吵吵,吵什么吵!”
“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如何筹集粮草与钱财,供应北方将士,倘若北方战事再功败垂成,那我武国就真的没希望了……”
李冈也是个急性子,看着这些人吵吵闹闹,就一阵头疼,想着秦相就这么离开了,心里也愈发惆怅。
“秦相……”
“诶,对了!”
李冈想起来当初秦相介绍给他的一名叫做宁毅的赘婿,当时秦相似乎十分欣赏这个人,秦相的眼光他是绝对相信的,就是不知道现如今这个情况,那宁毅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快,笔墨伺候……”
……
宁毅刚赶到云竹饭店,就看到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一点也不像闹出事端的模样,心里也不由得疑惑了起来,难道陆红提没有来?
“宁毅,你怎么过来了……”
聂云竹看到宁毅也有些不太自然,经过陈辉和刘西瓜的讲述,她已经是知道了临安城中具体发生的所有事,这些天再也不好意思去苏府了,他现在也有些闹不清楚,陈辉和宁毅现在是什么情况……
“云竹姑娘……”
宁毅欲言又止,看到了聂云竹又仿佛回想到了当初和陈辉的嬉笑场景,他和聂云竹排练的濮院诗会技惊四座,陈辉也多次救他性命,他甚至还撮合陈辉和聂云竹。
可是现在,却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他对陈辉的感情也十分复杂,一方面是陈辉残杀忠良的愤懑,另一方面却是救下他们全家性命的恩情,再加上往日里相处的一幕幕,让他心里更加有些复杂。
陈辉虽然软禁了他们,但是也是保留了他们的性命,他心里说实话也没有多少怨恨的,虽然有陈辉的逼迫,但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是他自己觉得自己家人的性命更重要……
只是回想起来却有些怅然若失,这事态的发展让他措手不及,再也没有了那种运筹帷幄的底气。
“你是来找陈辉的吧……”
“他就在后院,我带你过去……”
“啊,是……”
宁毅现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亦步亦趋得跟着聂云竹,只觉得空气里充满了尴尬的气息。
“宁毅……你是来救她的?”
“云竹,你先去忙吧……”
“哦……好……”
聂云竹看了一眼被陈辉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棉布,一脸愤恨的陆红提,也没有说什么,虽然心里有些疑惑,却是乖巧得离开了。
“师父……”
宁毅一看便立刻取出了陆红提嘴里的棉布,解开了绑紧的绳索。
“你劝劝她,可千万别再动手了……不然下一次我可不会这么轻易绕过她了……”
陆红提冷着一张脸,却是没有再动手,她的声嘶力竭,已经在刚才的一招被秒中全部释放了个干净。
“陈辉……我会劝她的,她不会再来了……”
宁毅皱着眉头,叹了口气,看着陈辉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是心里仍是有一股难以言说的不甘。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为秦相和临安密侦司众人报仇的!”
陆红提咬牙切齿,却是被宁毅挡在了身后,他害怕这句话,让陈辉起了杀心。
“哈哈……你说密侦司的人,这我认,可是秦相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你帮助方天雷屠戮了我密侦司的人,还要挟秦相,秦相又怎么会愧疚而死!”
“你就是凶手!”
“是,我是和秦相沟通过,但是结果不是很好么?”
“方天雷接受了诏安去了海岛,宁毅一家也安全回到了江宁,火药也给了董道甫,北伐也没有耽误,现在不就在如火如荼进行着,这样的皆大欢喜,难道不好么?”
“你……”
陆红提顿时哑口无言,宁毅却站了出来,目光复杂得看着陈辉。
“可是,那些死去的武德营的人,那些死去的密侦司的人,以及那些被杀害的无辜百姓……还有秦相……”
“他们就这么平白无故得死去了?”
“就为了方天雷的官位……”
“如果不是他们突然袭击临安,占据了火药库,又怎么会有这么人为之而死去……”
宁毅脸上充满了愤懑,他现在只觉得一切都是方天雷的错,是他们为了一己私欲,而造成了如此多的伤亡……
“哈哈哈……宁毅,你还真是天真……”
“你以为方天雷就是为了这个官位?”
“你以为你了解一切?”
“算了,也不和你多说了……”
“你说的对,确实是死了不少人……”
“不过,最后送给你一句话……”
陈辉顿了顿,目光幽幽得看着宁毅,嘴角轻笑,轻轻说了句。
“可是这……与我何干!”
宁毅瞪大了双眼,再次听到这句他曾经向陈辉咆哮而出的话,一时间神情恍惚,往昔与秦相康老在男德学院其乐融融,下棋品茶的快乐生活,一幕幕重现在了他的眼前。
“不……与你有关……”
“不……与你无关……”
“不,不是这样的……”
宁毅只觉得脑袋发懵,难道自己一直错了么?他也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可是谁又想去做那匹夫呢?原来自己真的是一个又当又立的人么?
神情恍惚得走出了云竹饭店,宁毅始终皱着眉头,眼见已经不知觉得回到了苏府,看着眼前平和的苏府,井井有条、繁荣昌盛。
他终于是仿佛醍醐灌顶一般想通了一切。
“不,不是我的错,也不是方天雷的错,更不是秦老的错,是这个朝廷,是这个时代的错……”
宁毅只觉得心中仿佛埋下了一颗叛逆的种子。
他终于是明白了,在这个时代,想要安安分分过自己的日子真的太难了,苏府此刻的安宁,不过是镜花水月。
皇室的一句话,便可以让你全家灰飞烟灭,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便能随意斩杀了你的性命,只要一场微不足道的兵灾,便能让一个城市生灵涂炭。
是他自己以前太过天真……
那么,既然你们都不让我过这样的生活,那我就把你们都推翻了,看还有谁敢阻拦我……
(看赘婿的时候就挺不爽宁毅的畏畏缩缩的,虽然是人之常情,但是总感觉不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