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洪恩定下南攻之后，下庄寨上上下下就忙碌起来。

大战在即，下庄寨几乎所有人都动起来了。

张仲则、张顺有、李洪泉等湖南各村庄的勇丁，终于得偿所愿，高兴得就像过节一样，连夜准备武器装具。

姚泉也在家忙前忙后，舂米碾面，砍柴担水，总归是能干的事情，总想提前帮老娘准备好。

下午，姚泉去见了一趟陈梅，将家里搜罗出来的米麦，分出一份来，送了过去。姚泉家得米麦杂粮也不多了，看着家徒四壁，姚泉愁也愁不过来，“先顾好眼前再说吧！”

晚上，姚泉吃过晚饭，伺候母亲睡下，自己又想着家里的水缸水还没满，于是又趁着夜幕，高一脚低一脚挑水。

陈梅来找姚泉的时候，正好姚泉低头挑了一桶水回来。

“姚泉！”陈梅叫住姚泉。

姚泉听见陈梅的声音，抬头看见陈梅站在院前。

“陈梅？”姚泉很好奇，陈梅从来没有晚上来找过自己。

“你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进屋子里来！”姚泉放下挑子，就要带着陈梅往院子里走。

“你把水挑上吧。”陈梅提醒。

姚泉挑上水，带着陈梅往院子里面走。

“找我是有什么事？”姚泉问道，看着陈梅手上握着一个包袱。

“给你做好了一双鞋，拿过来试一试合不合脚，不合适我再调一调。”陈梅打开布包，取出一双布鞋出来。

“好。”姚泉看着陈梅，心里非常温暖。拿了鞋在脚上比划。

“穿上试一试！”陈梅说道。

姚泉还有些舍不得，陈梅直接蹲下，硬生生脱了姚泉的鞋，拿着新鞋帮姚泉试。

姚泉的脚缩了一缩，被陈梅拖出来，姚泉也就任凭陈梅帮忙试鞋了。

“早就见你的鞋坏了，一直想给你做一双，前些天家里才凑出一些碎布，干脆绞了，这几天连夜给你做了一双，临走临走，赶紧给你拿过来穿上…。”陈梅一遍帮忙试鞋，一遍念叨着。

“你们两娘女，自己都没有穿的，还给我做干什么！”姚泉说道。陈梅和女儿侯翠，家里本来就没有收入，吃饭都有问题，自己多少年也没有做衣服，还凑着布给自己做鞋，姚泉穿着新鞋，心里不是滋味。

“挺合适的。”姚泉高兴地说。

陈梅也很高兴。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陈梅问到。

“旗主说，最迟明天晚上！”姚泉咧着嘴说道。

“这么快？”陈梅问道。

姚泉感受到陈梅情绪的变化。

“这次出去，和以前打梢不一样，你…多多要保重身体？”陈梅嘱咐道。

“嗯，没事，等南边收复了，最多十天半个月，我就回来！”姚泉说道。

其实，姚泉和陈梅都知道，这次南下，和以前打梢完全不一样。以前打梢，对手乃是一些乡村的乡勇百姓，这次南下，对手乃是下庄寨的宿敌——牛家寨的团勇，打梢的时候，主要是劫夺一些财物粮食等，万一防守太严，攻不进去，则换另一个村庄，这次南下，乃是和牛家寨抢夺村寨，很可能每一仗都是硬碰硬。

因此，这次出门，能不能回来，都说不一定。这也是姚泉出发之前，急急为母亲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万一自己回不来，母亲也能够多活一天是一天了！

陈梅默默站在姚泉身前，眼泪止不住地留了下来。

姚泉有点慌了神，“别哭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陈梅擦了擦眼泪，可泪水根本止不住。

姚泉明白陈梅的心思，“家里有娘，还有你和侯翠，你放心，我在外一定小心，早晚都要回家的！”姚泉安慰陈梅道。

“世道这么乱，咱们穷人的命这么苦，”陈梅带着哭腔说道，“看你，都三十几岁的人了，也没有成家，连个嘘寒问暖的都没有…。”陈梅说道这里，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不有娘，还有你和侯翠吗！”姚泉故作轻松地说道。

陈梅沉静了一会儿。

“姚泉，”陈梅喊了姚泉一声。

姚泉不知道陈梅想说什么。

“姚泉，我们成亲吧！”陈梅说道。

姚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姚泉迟疑道。

“我们成亲吧！”陈梅重复道。

“真的？”姚泉心里乐开了花！紧紧握着陈梅双手。

“真的！”陈梅确认道。

“今天晚上，就是我们大好日子！”陈梅急急地说道。

姚泉隐隐约约意识到陈梅是有其他的考虑，不禁犹豫了起来。

陈梅也感觉到姚泉的迟疑。同时，陈梅也从刚才的悲伤中慢慢冷静下来。

“此生除了你，我也再不会找其他人！”陈梅动情地向姚泉说道。

“老天要是可怜我们，就让我们再有一个家，让我给你们姚家延续香火，也免得百年之后，成为孤魂野鬼！”陈梅安慰姚泉道。

姚泉怔在旁边。

夜已经深了，姚泉望见院外一片漆黑。自己要是此去不归，变成鬼，也要找到回家的路。这夜，这么黑，姚泉好怕找不到家。姚泉听人说，家人点的灯火，哪怕是千里之外，也能照亮枉死亲人回家的路。没有家人，漆黑一片，就是路过家门也找不到，只能成为孤魂野鬼。

可是，在这个乱世，太多的穷人，孤苦伶仃，死于非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姚泉心中突然感觉非常悲壮，自己马上就要上阵，生死未卜，不能因为自己，拖上陈梅。陈梅上有老下有小，如果没有人帮衬，日子肯定过不下去，万一自己回不来，今晚结婚，明日陈梅又成寡妇，那就将陈梅逼上了绝路，和杀了陈梅有什么区别！陈梅对自己有情，愿意和自己共同面对，但自己绝对不能做这种明知负不了责还要负责的人。

“大不了做个孤魂野鬼！就算做了鬼，我也不服这命运！”姚泉想到。

“等我回来，一定娶你！”姚泉将陈梅紧紧抱住。两人依偎在一起！

闻着陈梅秀发的味道，姚泉觉得此身已经足够。

“你赶紧回去吧！”姚泉松开陈梅，转身进屋去了！

陈梅见姚泉返身回屋，也知道姚泉的心思，在外哭成了泪人！

“姚泉，一定要回来！”陈梅说完，也转身离开了！

夜，静如水！

姚泉从来没有像今夜这样，一颗心这么安定，这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