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洗。
眼见着石安没了踪影,云瑶的心,竟一下子空了下来,她想,这一段时日的有趣,终于告一段落了,现下,她又要做回那个知礼数懂规矩的云家堂小姐了。
这身上一直紧绷着的劲儿也泄了下来,云瑶垂着手,慢吞吞走回许府,她是从厨房角门出去的,自然也得从这个位置回去,一进门,就看到许映南站在不远处,身后是那些关押石安的府兵。
云瑶要走了令牌,就等于告诉许映南自己要把石安放走,所以两厢看起来,谁也不奇怪,只是云瑶这一脸落寞的样子,许映南有些不太明白。
可终归,她若是不开心,许映南便会开心起来。
云瑶知道这个道理,她勉强提起一口气来,走到他近前,伸出一只手,没有说话。
许映南反而不懂了:“该是你把令牌还给我才对,现下你又管我要什么东西?”
“云笺的坠子。”云瑶也没什么力气和他废话的,今晚那一大车的话,说的比她这一年加起来的都多。
许映南冷笑着点点头,这个云瑶,真是心细如发,这么点儿事儿她还放在心上,不过事已至此,两家亲事基本作罢,而且看起来,如果自己在执意去娶云笺,可能这位云瑶姑娘手里的证据,一样会进入临安帝都的。
这就仿佛一把悬在头顶的剑,随时随地,可以威胁许映南。
不过没关系,许映南将耳坠放到云瑶的手上。
什么时候,她死了就好了。
云瑶掂了掂那坠子,模样看起来像极了一个黑店掌柜,确认是云笺那个无误,才将令牌还给了许映南,向后退了一步,道了个万福:“那,我就先回席间了,多谢许公子款待。”
眨眼间,云瑶变回了最初的模样,不等许映南说话,她掉头便离开了,许映南那张伪君子的脸,云瑶多看一刻,心里都觉得恶心无比。
许夫人也不知道两个人在里面说什么,生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看到云瑶远远的走过来,她忙迎上去,却没有有看到自己儿子的身影,又不好直接问,只能委婉起来:“怎么样?我家那个孽障,没有在为难你吧。”
“怎么会呢。”云瑶扶起许夫人的手,笑的温柔大方:“许公子是被人蒙了心智,他又是个聪明人,话说开了,自然便什么误会都没有了。”
云瑶这样给许夫人台阶下,许夫人心里是十分感激的,二人有说有笑,回了前厅。
前厅早没有了一开始那样的热闹,经历了主家的事情,大家吃喝都十分小心,甚至碗碟都不愿弄出声音来,可眼见着云瑶和许夫人二人进来,亲密无间的样子,心里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特别是岚嫂子,她正头疼如何修复两家险些撕破脸的关系,见了这幅场景,心里只道云瑶是个厉害的,转眼就给许夫人哄的明明白白。
她忙上前拉过了许夫人,一行人依旧回内堂说话,云瑶坐回了云笺身边,终于喝上了一口茶,瞅着众人不见,在下面悄悄的将耳坠子递给了云笺。
云笺早也听说了许映南在祖母面前胡说八道的话,如今见东西在云瑶手里,知道她肯定又是为自己出头去了,心里感激:“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谢你了。”
云笺一向是个利落的性子,她忽然这样说起话来,云瑶只觉得浑身别扭:“谢什么呢,你和大姐从未嫌弃我的出身,又将我同亲姐妹一样待着,该是我谢你才对。”
她说着话,就去给云笺添茶,可瞧她神色落寞,并不像是开心的样子,其实何止是云笺,就连云瑶,也开心不起来,今晚一战,云瑶看似大胜,可除了云笺没有了危险以外,所有的事情,都未曾往好的方向去发展。
岳姑娘的名声毁了,云笺再议亲,宣武县乃是整个麟洲,都找不到许家这个的门第了,而云瑶,依旧要去临安。
二人对视,空有吁叹。
“对了,有一件事,我是要烦你的。”云盏收了坠子,吃了口果子,重新打起精神来:“今年年初的时候,泾阳王世子苏洛给你诊病,提到过一种草药,叫凝露枝,乞巧节前他又来云府,除了给你看脖颈上的伤疤,也带了这枝子回来。”
“因着是幼苗,临安又比麟洲要热上一些,只怕当时带回去极难存活,就放在了我这里,转眼月余,那枝子抽了牙子,活的还不错,可以移栽到临安了,过几日你启程去临安,帮我带回去给世子吧。”
云笺自认为说的明白,可云瑶听着,却是一脑袋浆糊,可所谓近朱者赤,华菱终日跟在她身边,竟将云瑶带的也不那么正经起来:“原你和世子还有这么一段渊源,那,这不也算是私相授受了?”
云笺登时瞪起眼睛,惊骇不已:“我就帮着种了个树!你别是抓奸抓上了瘾!”
“你这丫头,好不老实。”云瑶含着笑,托起腮:“你同世子,一个诊病,一个制药,天造地设似的,那日还只打趣我们!”
“在胡说我撕了你的嘴!”云笺气哼哼的骂了一句:“全天底下栽种药材的多了!你别往我身上攀扯!”
云瑶怕她真生气,也不敢玩笑了,只抿着嘴摇着头,一脸不可说不可说的模样。
夜逐渐深了,各家的姑娘们也都吃了酒,实在是熬不住,大家便一一告辞,云笺和云瑶二人乘着车驾,一同回府,想来时也是这样来的,可这一来一去竟是两样光景了,实在感慨。
许府的事情,岚嫂子席间就让白菱回去报给了老太太,老太太虽然早就知道云瑶定是要有所动作,可听着这些还是心惊,现下她们的车驾入了府,所有跟着的人连带姑娘们,一律没有放回去,全被召到老太太哪里问话。
云瑶早有心理准备,她已经准备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祖母。
当然,石安除外。
她相信,没有人比祖母更在意云笺的性命和云家的安危。
只是……进入正厅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华菱,目光中带着歉意,她身为贴身女使,是有规劝戒导之责,今日之事,恐怕会牵连带她。
华菱也明白,她甜甜的笑起来:“你不必怕,这云家,我们得好好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