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2年的一个黄昏,沙尘被大风吹起卷杂着蒿草像无数枝箭射向项羽大营的每一寸土地,楚军历经数年血战个个都是猛将,现在却被围在这个布满怪石的地方,水已经消耗殆尽,粮草也所剩无几,士兵盔甲在身,意志坚定,虎口带血,钢枪钝刃,大营军旗在血色残阳下发出呼呼的哀嚎,犹如困兽最后的挣扎嘶吼。
中军大帐内项羽挑灯拭剑,灯火在风中抖动,光影忽明忽暗,霸王侧脸轮廓刚毅雄健,伟岸的身形像巨石般坚定。身侧美人虞姬斟酒侍奉,颜色炫美的衣带随风飘荡,腰间和发髻上的金玉配饰发出清脆的声音,几个月前的那次欢宴上她给霸王献上的曼妙舞蹈时也是这般美妙悦耳,但现在却是另外一个悲凉情景。
她不愿他再受这般苦楚,他不想让她再随自己颠沛流离。
她想,或许是到了别离的时候了。
帐外又是战鼓雷响,响彻东西的喊杀声,战马的嘶鸣声,垂死士兵的痛苦声,渐渐近了。
“美人,外面太吵闹了,你在大帐内休息片刻,我去杀个来回让他们安静一些。”还没有等她开口说话,项羽已经提起兵刃,大步迈出,跨上乌骓马,绝尘而去。虞姬蹙着眉,默默将一把玄铁剑握在手中,这样的场景不管是在现实里还是在梦中出现了无数遍,她知道很快就会看到自己的男人凯旋归来,没有人能阻挡这个勇武盖世的男人回到自己身边。她把酒又温了一遍,等他回来温度正好,他是喜欢喝稍微热的酒。
厮杀伴随着残阳尘土蒿草弥漫了整个怪石山坡,吵闹声真的渐渐消失。
大帐的幕布被一把扯开,“哈哈哈,酒!”霸王把刀插在地上,解下盔甲“美人啊,痛快!痛快!”虞姬并不慌张,一杯热酒递了过去,男人一饮而尽,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霸王这次斩杀多少?”
“少说也有八百汉军,为首的那个被我一刀削掉了脑袋,脑浆子糊了乌骓一脸,哈哈,痛快!再来一杯!”
帐外惨白的月亮越升越高,大帐内外的楚军依旧厉兵秣马,整装待发,刀刃反射着月光,闪闪烁烁。汉军在黄昏时吃的这个败仗,不仅损失了几百强兵,连带兵首将都被砍成了无头菜瓜,一时没有了斗志,只能暂且围着项羽大军。
霸王连喝了数杯,几斤牛肉下肚,躺在毡毯上鼾声渐起。
她知道,这次和往常不一样,他已经尽力了,无奈一路汉军越来越多,楚军越来越少,百万大军竟然只剩这残兵数千,从江东带来的上百勇武将校也已经所剩无几了。命数,气数,或许上天真的是安排刘邦和他的汉军统一**,身边的男人纵有举鼎神力也是奈何不了天意的。自己陪伴他征战万里,欢愉无限,风光无限,如果没有牵绊,他或许能杀出重围,重整山河,罢了,罢了,就到今夜吧,就现在吧。
左手护住腰间的玉佩,右手捂住发髻间的饰物,缓步走出帐外,静寂,死一般的静寂,没有风也没有尘土和蒿草。远处传来呜呜的声音,渐渐响起来,她正纳闷是什么响声。突然一只大手把她拽住,向后猛地拉回,“美人小心,当心暗箭!”在她出帐听这呜鸣声的时候,霸王已经盔甲整齐大刀在手,凌空抱起她疾步返回帐内。“汉军喜好夜袭,你要当心啊。”说着话的时候,一众将领冲进帐内,上报汉军使诈唱起了楚歌,士兵听后竟然丢掉武器,请示霸王如何决断。
这时已经月亮西斜,汉军的歌声响彻大营。楚军士兵戚戚然,茫茫然,甚至丢了兵器,抱头痛哭。
“擂鼓,你们随我再冲杀几个来回,把坡下的汉军杀个片甲不留!”“霸王留步!”“美人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军心需要汉军的血来安定。”一众人再次杀了出去,尘烟卷起,马鸣嘶吼,哀嚎遍野。
这个男人依旧没有让她失望,他又回来了,肩膀和后背插着砍掉羽端的箭,留了半枝在肉里,血从盔甲缝隙渗出。“哈哈哈,痛快!痛快!想用楚歌祸乱我军心,痴心妄想。拿酒来!”
虞姬把酒斟好齐眉递了过去,看到他嘴唇沾到杯子边缘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这分明就是毒箭。“待我处理好箭伤就带你冲出去,让我的卫队护你周全,平安回到江东,刘邦要的是我的人头。”
她没有说话。他继续说:“我暂且断后,你们只管向南边冲杀,向南百里还有项起带领的大军,你们先去那里会合,我再杀几百汉军就去,咱们定能脱险。”
她知道,这是他的宽慰之辞,哪里还有什么楚军呢,他这是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把心爱的人从深渊中托起。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不能让骄傲一世的他有半点尊严受损。
“霸王你累了,我献上舞曲为您解乏醒神。”“哈哈哈,好甚,美哉。”
舞,歌,剑,一抹血溅到大帐的幕布上。
慌乱的士兵带着几个军医冲进大帐,无力回天,霸王的哀嚎响彻大营。
播映室的灯光瞬间亮起,游客们纷纷起身,历史剧《霸王别姬》播映完毕。
王慕轩和兰总若有所思地走在人群的后面,他俩都没有说话,或许是刚才的历史剧还萦绕在他俩脑子里。王慕轩发动车,看了一眼兰总,兰总嘴角上扬,她握了一下放在方向盘上的慕轩的右手。
车驶离,身后是一个传颂了两千多年的悲戚传说,景点的黑色大门缓缓闭上,门右边的墙上贴着黑色大理石,上面刻着“灵璧虞姬墓—安徽省重点保护文物”。大门里面依旧是黄土一堆,任风吹雨打,纯白色的大理石雕像深情地望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