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迈欧篇里柏拉图阐释元素，《尚书·洪范里箕子纵论五行。

那是一个百家争鸣的年代。

纵然赳赳老秦已初露峥嵘，罗马人铁蹄也在斯巴达和雅典彼此对抗中悄然逼近。

然而，学者们大体上还在安心研究着这个世界。

稷下学宫与雅典学院以外，旧神的残梦与君王的野心笼罩形成厚厚的阴云，战争褪去了“仁、礼”的虚伪面纱，半渡不击的宋襄公输的很惨。

时代变了，几十万男人将在长平和喀罗尼亚血流成河。

东西方文化的精华却从那些零碎的城邦与国度中悄然起航。

君士坦丁十一世说，他们不仅仅构建了人类初步认识世界的哲学观，还找到了和沉睡中旧神沟通的方法。

风、火、空、地、水；金、木、水、火、土。

通过精神力量人类开始借用神明的权柄。

掌握元素力量的人被称作神选者。

传说，在几千年前先贤手中第一个秘术绽放出光辉的那刻，天地色变。

黑暗中无数旧日支配者创造的用来捕杀人类的炼金生物感受到了末日的来临。

冥冥中它们感受到这些弱小灵长目生物沟通自然的磅礴伟力，遂仰天咆哮，泪流不止。

《淮南子记载，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伯益作井，而龙登玄元，神栖昆仑，能愈多而德愈薄矣。

故周鼎著倕，使衔其指，以明大巧之不可为也。

《三体里有致力于把人类都变成二傻子用来恳请外星文明怜悯的自残派，如果这些人有幸拜读过淮南子的话，想必定然会把认为“智能越多，德行越薄”的周天子作为自己派系祖师爷。

“这个世界最仁慈的地方，就莫过于大多数人类的思维无法融汇贯通它的全部内容，我们生活在一个名为无知的平静小岛上，被无穷无尽的黑色海洋包围。此句为引用”

这座平静小岛是尼德兰那样地势低洼的地方，大部分人在小岛中央的村落中过平安喜乐，懵懂无知，可总需要少部分人站在低矮的海岸线边。

他们顶着无尽的混乱与虚妄，不断的加高海岸线上的堤坝，阻止混乱的黑色海洋吞噬为数不多的土地。

他们一代一代的生，前仆后继的死。慢慢等待这岛中央的人们准备好驾驶名为科学的小舟扬帆起航那一天。

公元前221年，始皇帝一扫六合。公元前146年，已经分崩离析的古希腊正式灭亡，它成为了罗马人的一个行省。

传承秘术的神选者遁入了历史的阴影中，他们不再在人前显露自己的行踪。

阴影中的神选者化作两派，一派意图唤醒邪神“克苏鲁”等旧日支配者。

这派人就是荀子忧在歌诗利亚号游轮上遇见的旧日隐修会雏形，而另外一派人则想要率先复苏古神，彻底让旧日支配者们葬送进无尽的深渊。

这派人被称为，

秘术传承联合会。

“而我，就是秘术传承联合会的首领，贤者，君士坦丁十一世。”中年人最后说道。

“这么说的话，旧日支配者和人类敌对，古神则是人类的朋友，因为旧日支配者意味着混乱和毁灭。”荀子忧总结。

“不。”出乎意料的，中年人否定了这个答案。

“应该这么说，人类和旧日支配者敌对，人类希望成为古神的朋友。”

“有什么区别。”

荀子忧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外国人用汉语绕口令绕进去。

“我们怎么配成为旧日支配者和古神的敌人或者敌人，我们只是斗兽场中用来观赏的角斗士。”

“角斗士也可以成为英雄，也可以获得自由。”荀子忧指出一点。

“说的好。”贤者歪着头看向荀子忧，褐色大胡子毛茸茸的垂在脸侧。“荀先生，您见过斗蛐蛐儿么。”

“啥？”

“我见过。斗蛐蛐也叫拿蛐蛐儿或者捉蛐蛐，要把野生的蛐蛐儿捉满一筐，每筐里十把，每把里十四罐，从中挑选‘头圆牙大腿须长’的蛐蛐儿斗来斗去，直到一方的蛐蛐被咬死才算罢休。”贤者解释道。

“啊？拜占庭也兴这个？”

荀子忧愕然，贤者的形象本来就没看出多少“虎躯一震，四方拜服”的王霸之气，此时头头是道的说起斗蛐蛐。

简直就像是大清朝提笼架鸟的旗顽主和老京城胡同儿里吹鸽哨的板寸大爷灵魂附体。

“倒不是，我也没见过。明末时有南明官员后裔来到希望岛，他随身就带着祖上传下来的永乐哥窑蛐蛐罐一对，是大内宫廷里面的物件，要数百金才能够买到一只。

里面的蛐蛐儿早就死了，他留着无用，就把蛐蛐罐献给了我这个拂菻国末代天子。”

“拂菻，真是古老的称呼。”

荀子忧心里默默的想。

“您的意思是？”

“想想，你的蛐蛐儿再勇猛。你会把它当做朋友或者敌人么？不会的，即使你给它封一个黑紫红钳大将军的称呼，也不会真的把他当做大将军。

我们和旧神间差距就好比蛐蛐与人类，刚才我形容的不对，我们不是角斗士，我们连低贱的斗兽士都算不上。

归根结底，无论是旧日隐修会还是秘术传承联合会，大家其实都不过是蛐蛐罐里的蛐蛐儿，相比普通人，唯一的优点就在于头圆牙大腿须长，并且更为好斗。”

“既然如此，您说我们要复活古神？”

“按照原始的教条，是的，秘术传承联合会的最终目标便是要复苏古神从而彻底把邪神驱逐出地球。”

“古神真的会在乎我们么，人类之间搏斗的时候也不在乎踩死一两只蛐蛐儿。”

荀子忧皱起眉头，“秘术传承联合会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两个人之间的血仇也许能够化解，但再勇猛的蛐蛐儿也不会成为人类的好朋友的。我们莫非就是上赶着去给别人当一只蛐蛐儿！”

“这么评价联合会，你的胆子真的很大。知道么，倒退几百年，仅仅这句对古神不尊敬的话，就可以把你绑上火刑架了。”贤者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凌厉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荀子忧。

他的眼神是这么锋利，几乎刺的荀子忧低下头去。

荀子忧不知道君士坦丁十一世是否在读自己的心，可他毫不怀疑对方真的有把自己绑上火刑架做烧烤的能力。

不像皇帝又如何，看着像平凡的中年大叔又如何？他可以不像，但他真的在罗马的王座上呆了五十年，又在贤者的位置上做了五百年。

世界上可能没有任何一个人如眼前的男人一样在权利宝座上坐了这么久。

反复无常，一言决人生死是皇帝的必修课。

刚才在谈话中，荀子忧忘了这一点。

这里可不是高中的课堂，他可以随便提问题。惹得君士坦丁十一世不开心，挥挥手自己就会像风中一粒沙般消逝。

冷汗顺着额头留下。

“对不起，没有冒犯的意思，我不太了解……”

“完美，简直一击中的。”道歉的话只说到一半，君士坦丁十一世忽然笑了，他用两只巴掌用力的拍着。

贤者忽然笑了，很快，浅笑就变成了哈哈大笑。

“你的天赋真的很好。很少有人有这样清醒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