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正茂走了,花其婉亲自送他出去,心中甚是好奇二人说了些什么,她隐隐有些担心,到了山门,花其婉终于张嘴问到:“大哥哥,你跟茵表姐……”
“三妹妹,娘娘跟武安侯府是一体的,娘娘安好,武安侯府便安好,我只是向娘娘略提了提朝中的局势,让娘娘保护好自己。”
花正茂知道花其婉要问什么,避重就轻地解释了一番,便不愿再多言,于是问,“三妹妹是跟我一块回去,还是在这里陪陪娘娘?”
花其婉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仍是觉得怪怪的,只是也不便再问,只好说:“大哥哥先回去吧,回去告诉祖母,茵表姐这里有我呢,请祖母放心。”
送走了花正茂,花其婉复又转回桃花坞,容茵已经从桃林里回来了。恰好到了午膳的时候,春桃和夏莲已经将膳食摆放好了。
“婉妹妹路上劳顿,该饿了,快洗漱洗漱用膳吧。”容茵看到花其婉走进来忙说到,春桃早递了热帕子给花其婉净手,夏莲上了茶盏,伺候花其婉漱口。
一通忙活之后,容茵拉着花其婉的手来到膳桌旁坐了。
花其婉见都是寺庙里素净的菜色,便说到:“茵表姐,你的身子刚刚好,为何吃的这样简单,你眼下应该多补补,看你瘦的下巴都尖起来了。”
“无妨,我身子没事,这里毕竟是佛门清净之地,多用荤腥是对佛祖的不敬,还是应该避讳着些;再说,那些大补的食材,我也用不下,李院正也说了实在用不了,便不要强求,便是这粗茶淡饭,也是可以补养人的。”容茵说着便递了一张山菜饼给花其婉。
花其婉知道说不动她,便不再说这些,欣然接过来陪着她用膳,好在说是粗茶淡饭,不过经过御厨点石成金,这味道自然是精道的。
一顿饭花其婉陪着说说笑笑,容茵这顿倒是多用了些,佩芳在一旁感激地看着花其婉。
二人用完膳,复又转回次间歇息,夏莲呈上两盏茶,是宫里的贡茶,花其婉轻轻松了一口气,若是连茶都不再用宫里的,花其婉也得像佩芳一样担心茵表姐看破了红尘。
花其婉见茵表姐放了茶盏,也跟着放下,看着容茵问:“茵表姐,皇上……”
容茵知道她要说什么,难道他们兄妹二人商量好的,轮番地劝慰自己,说来自己也奇怪,在桃林自己便能对着多年不见的花正茂倾吐心事,此时对着一贯亲近的妹妹却无法言说一句话。
“婉妹妹,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多日,身子已经大安;且皇上也快要回銮了,我想着尽快回宫了,今日你回去后便不要再来这里了,也告诉我母亲一声,让她放心吧,我好着呢。”
容茵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这里每一个地方都是美好的回忆,她每天陷在回忆里无法自拔,心如凌迟,一点回忆一片刀,疼得无法忍受。索性便回去吧,回到那个拥挤奢华的牢笼里,虽然累,但也好过在这里受煎熬,就让这里永远封存在心底吧。
不等花其婉说话,六皇子一阵风样卷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锦盒。
“见过六殿下。”花其婉起身给六皇子行礼。
六皇子顾不上招呼花其婉,只殷切地盯着容茵问,“皇嫂这就要回去了?为何不再住些日子?”
“六弟下学了,用过午膳了吗?我们才刚用过了,你若是还没用,便让厨房里再给你上些。”
六皇子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语气从容了些,“臣弟也用过了。”
说着他便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复又将适才的话问了一遍,“适才我进门前便听到皇嫂想要回去,为何这么匆忙?”
“哦,皇上出巡,宫里离不开人,再说,出来是为了养病,如今我病已经彻底好了,再住在外面不合规矩,若是被御史弹劾,皇上脸上也无光。”
六皇子的嘴角紧紧抿了下,略顿了顿才又说到:“也好。不过皇嫂也不急在一时,横竖已经出来了,这病说是好了,总归身子骨还不怎么健朗,且再在这里住几日,等臣弟准备好了回宫的车架,便来回皇嫂,到时候臣弟亲自护送皇嫂回宫。”
“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不用大肆铺排,有辆马车即可,你吩咐下去,明日便回宫吧。”
容茵此话很是坚决,六皇子低着头沉默了一阵子,最后只好说:“好吧,臣弟这便去准备。”说完起身又拿着手里的锦盒出去了。
“茵表姐,六殿下好像不太高兴。”
“无妨,他就是小孩子脾气,一会儿子便没事了。你也知道,我总归养了他几年,说起来他甚是依赖我,在宫里他要见我总归不太方便,如今出来了,他定是不舍得我回去的。”
花其婉有些欲言又止。
容茵笑了笑说:“婉妹妹不必担心,我知道如今他大了,不好跟以前一样,只是对于自己养大的孩子,总是会亲近些的,有时候,有他在我跟前闹一闹,我还能高兴些,何况他再大,在我跟前永远是个孩子。”
花其婉想着茵表姐因为一直没有孩子,把六皇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了,这样也好,茵表姐也算是有点精神寄托。
花其婉陪着容茵待了整个下午,夕阳落山之前便告辞回府了,顺便到了享国公府告诉外祖母和舅母,茵表姐明日回宫的消息。
到晚膳的时候,六皇子回来了,说是一切准备好了,明日一早便可启程回宫了。六皇子陪着容茵用过晚膳,天色也就黑了下来。
“今日臣弟经过闹市,瞧见一个好玩意儿,特意买了来给皇嫂解闷。”六皇子说完一拍手,门外伺候着的常随便拿进来一个锦盒。
容茵想起来他中晌过来的时候手里似乎便拿着一个盒子:“六弟中午拿着的便是这个?”
六皇子从锦盒里拿出一副驴皮影,“正是,只是那时候永宁侯夫人在这里,不好拿出来耍,眼下没有外人,臣弟就给皇嫂耍耍。”
容茵见过这个东西,小时候在江南经常跟着家里人出门,尤其是节日的时候,晚上也允许出门逛逛,便见到街头有些耍这个艺人。
他们也就一两个人便能操纵着皮影演一出大戏,那时候容茵对这个很感兴趣,一看到耍皮影戏的便定要停住观看的。她那时倒并不怎么欣赏戏唱得如何,她喜欢的便是这幕上的皮影人物,很是好看有趣,有些人还弄了动物的皮影,演些志怪之类的戏文。
这副皮影是《武松打虎》,那老虎真是画得栩栩如生,老虎的毛跟真的几乎一样。容茵来了兴致,伸手拿了签子摆弄着那只吊睛白额大虎。
“哎,六弟买的这个驴皮影有趣是有趣,只是没有会耍的艺人,到底有些美中不足。”容茵的语气不无惋惜。
“皇嫂既然喜欢,臣弟自然不能让皇嫂失望。”六皇子高兴地看着容茵说。
“怎么,外面还有艺人?”
“自然没有,闲杂人等怎能带到皇嫂的面前?臣弟自己便能给皇嫂耍起来。”
“真的?”容茵一副惊讶的样子,声音里带着兴奋,忙吩咐宫人将里面的一块白色的幕布扯起来,又将屋子里的灯只留下一盏留在幕布后面,其余的都吹灭了,催促六皇子快些耍起来。
六皇子看到皇嫂如此高兴,心中甚是欢喜,提了皮影便到了幕布后,自己口加锣鼓点,一出《武松打虎》便徐徐上演了;最令容茵惊讶的是六皇子竟然会评弹,且味道纯熟,容茵像是回到了江南的老家,回到了小时候,眼里一下子湿润了。
这出戏最热闹的要数武松乱拳打死老虎的情节,然容茵看到这里却叫停了。
“怎么了?臣弟演得不好?”
“不是,这虎也甚是可怜,不若就看到这里吧。”
容茵自小看到这里便会央求离开,老虎伤人她没有看到过,但她看着一只老虎被硬生生打死,她心里便很难过,眼下她长大了,虽明知是假的,但小时候的那份心境却还在。
“没想到六弟还会昆曲,什么时候学的?”容茵有些意外的欣喜。
“也没有刻意去学,就到园子里听曲的时候,跟那里的师傅学这玩的。”
容茵忽然叹了口气,“皇家有皇家的规矩,以后不要再唱了,若让御史知道了,定然要上折子弹劾你的。”
六皇子听着皇嫂对自己的叮嘱,心里很是温暖,咧着嘴笑着连连答应着,心里却想着,只要皇嫂喜欢,自己才不管什么皇家的规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