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跟韦阁老时常对弈,花正茂听说这两个人下棋的时候,简直便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让观战的人惊出一身汗。
皇上的棋艺他不知,可韦阁老的棋艺他还是略知一二的,自己棋艺尚可,在韦阁老的面前也是数不着的。
此时的花正茂执黑先行,他打叠起精神准备应付皇上的碾压,最起码不能让自己输得太难看。
二人下了半个时辰后,花正茂简直是心力交瘁,不过不是因为棋艺上的不敌,而是因为内心的煎熬。
皇上的棋下的忽东忽西,完全不按章法出棋,棋盘上漏洞百出,花正茂要想赢他,简直几个回合的事。然而,他不能!
他要努力跟着皇上忽西忽东,还要做得不露痕迹,花正茂真心觉得皇上是在拿着自己开涮。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皇上要开涮,自己就得变成一片一片薄薄的肉片,跳到滚烫的锅子里滚一滚,出来还得沾了喷香的作料,任君品尝。
屋子里并不很热,花正茂的额头却细汗密布,最终以半子落败,心里略松了一口气。
“花卿不累吗?”皇上看着花正茂问。
花正茂认真作答:“皇上也很不容易。”
“朕何以不易?”
“回皇上,一个书法家,想要写好字,跟吃饭喝水无异,可若是想要写一手烂字,却是一件颇费心神的事情。”
皇上哈哈笑起来,“花卿说朕的棋很烂。”
“微臣不敢,皇上此局下棋为次,看人为要。”
“花卿说说朕看到了什么。”
“皇上看到什么,微臣不敢妄自揣测。微臣此盘棋,只有一个宗旨,就是跟随皇上。”
皇上看着花正茂,眼神幽深不可测,“那好,咱们再来一局,此局下棋为要。”
此局仍是花正茂执黑先行,等皇上一落子,花正茂便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想来此局自己仍很辛苦。
这二人下棋之际,坤宁宫里,容茵正拿着松子和花生逗弄那只“银狐”。
“娘娘,贵妃求见。”明顺儿进来通禀。
皇后的微微皱了皱眉,不想理会这个随时汪汪叫着跟自己过不去的人,刚想吩咐明顺儿打发了,贵妃却不请自入了。
“贵妃整日里拿规矩说事,今儿怎么了,贵妃的规矩到哪里去了?”
贵妃看到面前的老鼠,吓得差点叫起来,忙后退了几步,看到它关在笼子里,这才略定了定心神。
“皇后好兴致,这全大周的百姓马上就要没饭吃,面临着水深火热的生活,举国上下就要饿殍遍野,皇后还能拿着松子和花生喂老鼠,怪不得,钦天监说皇后德行有亏,因为你,大周将万劫不复。”
容茵知道,这些人整日里盯着这个后位,恨不能一日便将自己废黜。不过,也不至于到自己跟前危言耸听吧,这除了惹气受,能得到什么实惠?
简直想当皇后想疯了!
皇后不想理她,等她闹够了自然就走了,扭头又给“银狐”喂食。她心里一时可怜这只小银狐,在世人眼里,你就是只老鼠。
其实,自己还不如这只银狐,它最起码是明珠蒙尘,不被世人认识;而自己却是铁块镀金,就算是穿了皇后的衣服,在世人眼里仍是一个商家女,不配为后!
想着这些,容茵有些悲伤,商家女怎么了,为何一定要以家势论高低呢?
容茵自己从不觉得自己卑贱,即便以前在家的时候,她也没有觉得自己比官家的小姐低等,她觉得她的父母慈爱,弟弟们可爱,一家人相亲相爱,甚是幸福美满。
反而,如今自己在这个后位上,倒是越发地不快乐了。不过,她并卑微,她始终认为高贵在心!
贵妃一把夺过皇后手里的荷包丢在地上,容茵有些忍无可忍。
“贵妃,你放肆!”
“臣妾放肆,是因为皇后无德,就是闹到皇上跟前,臣妾也不惧,臣妾是为大周百姓冲撞了皇后。”贵妃一身凛然,语气铿锵。
容茵已经气得喘不过起来,深深吸气。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不如坐下来说话,奴婢上了茶。”佩芳忙出来劝和。
“好,今天本宫就要听听,本宫如何残害了百姓!”
“皇后莫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阖宫都知道的事情,你却装作不知道。”
适才,很多妃嫔在贵妃宫里谈论今日早朝皇上挥剑拒绝选秀的事情。贵妃听了要让皇上选秀,气愤得要死,还任性地想着,既然天灾是皇后招来的,就任其灾下去,到时候顺理成章地废后。
可是众妃地一番话让她立马改变了想法。
当时,良嫔幸灾乐祸地说:“这要是真引来了灾情,到时候皇后定然被废。”
可是,康嫔却凉凉一句话,“如今宫里贤妃娘娘最年轻,比咱们这些老人得皇上喜欢,等半年之后,皇后若被费,贤妃大有希望,可别忘记,皇上元月十五宠幸的她。”
贵妃头皮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这秀必须选,到时候花朵一样的人多了,贤妃自然就不会专宠了,她很怕皇上再次专宠一人,因为,那人铁定不是自己。
贵妃起身就要去面见皇上,德妃立时便拉住了她,“妹妹,你到皇上跟前说话是什么立场,何况,你父手握兵权,若是让皇上觉得你在干政,于你于你父,都不利。”
康嫔接着说:“德妃娘娘说的对,若是皇后娘娘代替整个后宫进谏,或许皇上还能听个一二,毕竟此祸源于她,她出面老天或许就能感受到她悔过之心,为这,皇上也得允。”
贵妃这才来了坤宁宫。
其实,坤宁宫里的人也是知道的,只不过都选择瞒着皇后,眼下,皇后盯着佩芳看,不容她再隐瞒,佩芳便斟酌着话语将这件事情说了一遍。
容茵默然不语,一双澄澈的眼睛透出无限的迷茫。
贵妃见皇后不说话,以为她不同意选秀,便讥讽地道:“这件事也是为皇后积德,毕竟天生异象乃皇后之过,难道皇后不该担负起劝谏皇上的责任?”
不等皇后说话,佩芳忙对贵妃解释:“贵妃娘娘,后宫不得干政的,皇后娘娘也是……”
“我去。”皇后截住佩芳的话头,“贵妃可以回去了,本宫这就去乾清宫。”
容茵并没有想到干政不干政的事情,到现在,在她心里还没有建立起皇后的政治角色,她只是觉得皇后是皇上的妻子而已。
她适才是在想,皇上为何会拒绝呢?是因为觉得此事太荒唐,还是觉得宫里太吵嚷了?
总之,容茵已经不会去想皇上为了她而拒绝,在她心里已经认定皇上是个负心寡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