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理没见过封聿抽烟的样子，这才发现有的人无论干什么都很迷人，眼下竟有些看痴了，恍惚回神时，听到老炊喊她。

他笑道：“小姐，舍不舍得把姑爷借我几分钟谈点事情？”

这么明显支开她的话尚理怎么会不懂。

尚理突然想起来了，老炊以前不爱抽烟的，他说烟太烈太苦，可别人都知道，那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是他媳妇不准他碰烟。

尚理起身离开。

并不好奇他们会谈些什么，老炊支开她，是不想她听到那些事难受。

老炊想拜托封聿替他找寻妻女的下落，尚理没记错的话老炊妻子叫连音，是个唱歌很好听的女人，人也温柔甜美，夫妻两很恩爱，他女儿比她大一岁，跟老炊姓，叫宋锦心，很照顾尚理，甚至老炊也常在宋锦心面前说：“阿心啊，小姐年纪小，调皮捣蛋，你是姐姐，要照顾着她点。”

尚理和宋锦心相熟了五年，这句话她便听了五年。

每次宋锦心都能笑出脸上两个可爱的酒窝：“我晓得哩。”

尚理知道，老炊很照顾她，因为她是尚都寨的小姐，宋锦心也很照顾她，因为老炊常说那句话。

阿心啊，小姐还小，你是姐姐，要照顾着她点。

那天，下了场很大的雨，打在身上很疼，可谁疼也没有雨棚下老炊的心疼。

“山羊”的手下问他：“要么尚小姐，要么你老婆女儿的命，你选谁？”

雨幕中，尚理看不清远处老炊的脸，也不知道他后来说了什么，唯一一句她熟悉的话夹着雨声砸进她的耳，在脑中炸开。

他说：“阿心啊，你是姐姐，要照顾着点小姐。”

宋锦心哭了，哭着说出那句：“我晓得了。”

她和她母亲连音在雨里失声痛哭，最后声音湮没在枪声里，尚理眼睁睁看着混着雨水的血滩里，抱在一起的母女被扔下忘川河。

尚理闭了闭眼，她想，要不是因为她，老炊也会跟着要下去吧。

后来好几年，尚都寨大当家的人报信说看到了宋锦心和连音，母女两人住在江城某处小矮房。

尚理带着白芷下山找人，不想，命运弄人，又在同样的地方，她不幸地成了几年前的老炊。

那群人将失踪多年的宋锦心绑到她面前。

白芷和连音母女的命，她选谁？

她能选谁，一个是因为她曾经被亲生父亲否决过的人，一个是和家里有三岁孩子和患有间接性失明的母亲，和她情同姐妹的人。

那一刻，尚理才知道当年老炊说出那句话时，是怎样一种绝望。

可她比老炊幸运，白芷替她做了选择，她自己跳下了忘川河，留下了宋锦心。

当时尚理就在想，她多懦弱啊，当初她要是能像白芷一样，挣脱束缚，跳下忘川河，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那次，金三角的人食了言，尚理身上中了三枪，她甚至没看清谁开的枪，也不知道宋锦心最后去哪了，有没有活下来。

三年前那次，尚理伤得很重，醒过来后，再也不愿出山，她说事不过三。

她总是想，她多惨啊，两次出山，都能遇到这种倒霉催的事，怕不是上辈子真的是作恶多端女土匪头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