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赶到林姑的房间时,林姑的头还悬在梁上,脚下是被踢倒的椅子。
“还不快把人放下来!”楚楚喊道。
几个男仆听了这话,赶忙从两侧闻讯前来窜到屋里,将已经有些僵硬的尸体从梁上卸了下来。
楚楚捂着嘴巴有些动容,说道“这苦命的丫头,主子没了,便伤心的日日米水不进,如今竟然随着主子去了。”
灵仙自来对死人比对活人感兴趣,她身子轻轻向前,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个名为林姑的女子面前,摸着她一双冰凉的手,眼睛扫视着她的身体。
她提起林姑的一只手,端详着说道“这一双美丽的玉手竟然害死了两条人命。”
“什么。。。”楚楚听了这话忽然止住了哭声,吓得赶忙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瞧着地上的人。
少顷也从外头跟了过来,说道“这么说我倒想起来,林姑年岁到了本是在外面有一个指腹为婚表哥,可是怜香偏偏不放她走,她都是生气的和我身边的丫鬟诉苦,没想到竟然敢干出这种事,还要栽赃嫁祸,如今畏罪自杀,真是不值得可怜。”
树倒猢狲散,前一刻还在为林姑打抱不平的几个人现在纷纷倒戈,门外依旧议论纷纷,只是口中同一套说辞早已换了人物。
人心凉薄,这一点灵仙12岁的时候便已感同身受。
这林姑看模样也不过二十芳龄,若不是入了这深宫之中,又如何会迷失本心呢。
这皇宫委实太大了,大的让人害怕。
众人在身后不依不饶,灵仙呆呆的看着林姑的尸体说道“好人坏人,富贵也好,贫穷也罢,死了就是死了,不过是一具肉身罢了。我可以请求殿下和王妃一件事吗。”
段无涯和段无雪像是被眼前之人的话击中了心中柔软,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帝王之家,太多太多的人把他们供上头上,早已经习惯了高人一等,如今被灵仙这样一说,才发觉自己威严的身份在她眼里竟也不过如此。
楚楚含泪点头。
段无雪更是直接说道“皇嫂哪里的话,你今日是替我清理永顷王府之人,有什么事贤弟自然都答应。”
“还请四殿下和四王妃能够寻个地方好好安葬。”
想来红绣自然是家徒四壁才被卖了进来为奴为婢,死了也无人收尸,林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灵仙已经做了今天能做的一切,虽不能改变段无雪和落玉儿和离的事实,但今天一事已经足够洗脱了落玉儿的冤屈,自己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过客,接下来的爱情仇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灵仙和段无涯相扶着出了门,门前马车早已备好,灵仙看着比段无涯更不让人省心的段无雪,心生一计,说道“玉儿姑娘还有一句话托我捎给殿下,还请殿下行个方便。”
段无涯眼中一闪,今日除了进门验尸之外,她竟然不知道灵仙还有这么些个想法,他示意了一下段无雪,段无雪便跟着灵仙的脚步去了旁侧。
段无雪站在灵仙身后轻问道“不知玉儿还有什么话要捎给我。”
灵仙回忆着那林姑的死相,心中实在不放心,这女人多的地方事就是多,她慢慢扭过头,说道“四殿下一定要小心枕边人。”
段无雪一怔,短暂的定住后,说道“这是落玉儿要皇嫂转达的。”
灵仙摇了摇头,段无雪虽无情狠辣,可能为了父亲犯险的人定然不是个坏透了的人,这一切全然是自己的一番劝告。
段无雪点点头,看着脚旁的石子,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半刻抬头说道“多谢皇嫂提醒。”
马车里,灵仙一言不发的搓着自己的手,那样的安静。
段无涯想知道灵仙和段无雪说了什么简直轻而易举,只是,除此之外,他跟想知道眼前的人从哪里来,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愿意帮助他们。
灵仙的眉眼像是一汪冰凉的泉水,冰冷和温暖相互交织着,有着世间人心的冷漠和悲悯。
段无涯看她心事重重,开口问道“怎么,案子断了反而忧伤起来了,可是心疼死的两个姑娘了。”
人死如灯灭,早晚灵仙自己也有着一天,死了就是死了,没什么心疼不心疼的。
她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觉得永顷王府里面深不可测。”
看着身边清冷的段无涯,灵仙都一会倒觉得这样也挺好。
“如何不能测了?你方才验尸查案不是挺威风吗。”
“那还不是您在身边给我撑面子呀。”灵仙噘嘴瞪了一眼段无涯,这帮人就是喜欢拿她耻笑,早晚段无涯身子好起来,她扭头就走再也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
段无涯一笑,这丫头天天被人捧着,竟然没有糊涂,委实难得。
“您真觉得那林姑就是唯一的凶手了?”灵仙反问段无涯。
永顷王府里面鱼龙混杂,这些事段无涯了解甚多,他弟弟韬光养晦,卧薪尝胆,好似欠了一屁股风流债的养了无数女人,可是除了楚楚,其他不过是掌中玩物,棋子罢了。
原来灵仙也早有怀疑,看来落玉儿一案,她的确是有所保留了。
“不然还有谁。”段无涯轻轻问道。
灵仙也不知道,若是继续断下去也许就能找到真凶,可是真凶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还是一屋子人,恐怕灵仙也糊涂了。
她摇摇头,说道“我方才走近那林姑的尸体,抬起她的手,她的指甲里有黑红色的血迹,而悬梁自尽的人脖子上乃是一条绳子勒与耳后,可这林姑却是两条痕迹,一条在上一条在下,且悬梁处那一条痕迹没有发红反而发白。”
“接着说下去。”段无涯温文尔雅,笑看着灵仙。
“上吊之人,窒息而死时,必定挣扎,死相是所有死法里最难看的,可那女子却口闭合,双目紧闭,再者说痕迹发白的事,痕迹发白那是血液不通,故而发白。所以,我断定这个林姑应该是先被人勒死,再被人选悬与梁上。”
“那如何找到凶手呢。”段无涯问道。
“其实不难。”灵仙眉目清丽,嘴角勾笑,“她临死前因为痛苦而挣扎,必定是狠狠抓着那凶手的胳膊,故而她的指甲里才有残有血迹,只要找一找府上什么人胳膊上有抓痕,必可判定。”
段无涯轻轻的拍手叫好,他伏下身子,单臂撑在自己的右膝上,瞧着灵仙,笑道“那你为何刚才不替你玉儿姐姐继续翻案呀。”
灵仙不是不想,若只是她一个人的事做了就做了,可她现在身边有了牵挂之人,做了什么最后替她撑着的还不是段无涯吗。
“我方才已经召集了几乎全府上下的人来问审,为的就是让他们都听听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害了怜香和红绣。玉儿姐姐的冤屈已经平反了,若再继续查下去。。。”
“你怕越揪越多,端了永顷王府这个大贼窝。”
原来他一早知道,怪不得刚才四皇子也如此淡然,想必今天一事只是为了翻案,他们自己也并不想打草惊蛇,若她真的继续下去,他们未必会给她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