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阴晴圆缺,段无涯在院廊里看着天上的圆月,今日的月圆,明日必定要月缺了。
什么叫做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分明他做的还不够,保护不了亲人,也保护不了心爱的女人。
段无涯呀段无涯,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原来在她的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走不出回忆的人,一个喜欢她只因为想要照顾恩师之女的人。
屋内蜡烛被轻轻吹灭,因着今日灵仙只想一个人静静,段无涯也不想在这样的时刻多说些其他的什么只能退了出来独自踏入了黑暗的书房之中。
待夜深人静,屋顶之下,依稀细碎的哭声渐渐传来,屋顶之上,白衣男子嘴里叼着一枝细叶,望着天上一轮清冷的寒月。
段无涯知道自己的挽留对灵仙会成为压力,这一夜,他的脑中都在回想着灵仙最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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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睡,他亦无眠。
等一大早灵仙收拾好行李的时候,段无涯已经穿戴好了等待门口。
门开的刹那,灵仙看的出段无涯眼中的疲惫,而一审完整的衣服因着彻夜合衣入榻有些歪扭。
看到灵仙的那一刻,段无涯心中五味杂陈,一双凤眸看着台阶上女子,那身蓝色西域纱裙,犹如初见一般,而那双灵动清冷的眸子红肿无比,定是哭了一宿的。想到此处段无涯觉得整个心情都跟着起起伏伏。
“我已经叫若风备好了马。”抬眸看着灵仙单薄的行礼,心中又是不忍,“若还需要什么,现在准备也来得及。”
灵仙轻轻地来,轻轻地走,本也没有打算带些什么,倒是有一样昨晚让他准备的今日都没着落。
许是看出灵仙的顾虑,段无涯先说道,“我不会和你和离。”
灵仙心中一震,只听段无涯继续说道,“你是西凉的永城王妃,去哪里,办什么都能方便些,万事有我护着你。”
虽说这是段无涯的缓兵之计,可他知道,若是真的和离除了日后复合无望,他更担心有没有人会借机会嘲笑她,欺负她,好比当初落玉儿受到的待遇一般。
“多谢。”
灵仙不敢多想,此时此刻,她必须冷静的赶到龟兹,除此之外,其他的想法她都不想去考虑。
“殿下放心,人终有一死,我能面对的。”
灵仙轻说着,惹的段无涯又是一阵心疼。
段无涯的步子轻轻上前,“也许过些日子我们在西域就能见到了。”
灵仙没明白段无涯的意思,只当他不舍得说的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她点了点头,先做应下,忽又想起什么想抬头说,却被段无涯先说了出来。
“楚楚那边有我照顾,沈向言手头的案子我也会帮衬一些,黄家的事没有那么复杂,你不必担心了。”
人非圣贤,灵仙没有三头六臂,她也是个自私的人,阿爸在天平的另一头,她自然不会再想西凉其他人的死活,可楚楚是她承诺过段无雪的,如今却是连着司乐也要被她带走了。
幸而段无涯始终能明白她。
远处司乐已经骑上了一匹汗血宝马,等灵仙过去的时候,段无涯一把将她扶了上去。
“知道你心急,这两匹马是昨夜我向宫里要来的,性情温顺,算是宫里特赦给你的,可日行八百里。”
段无涯虽这样说,心里却还是担心,想起曾经在这样的马上,灵仙便有些受不住,如今快马加鞭赶往西域只怕身子更会难受些。
沉吟片刻,正看到灵仙的小手用力的攥了攥缰绳,“路上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司乐,不要自己逞强。”
他知道灵仙独行惯了,如今又有高手在身边护着,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他的嘱咐始终断断续续,想到什么就要说些什么,尽管如此,也不过说了肚子里的十分之一,剩下的十分之九统统自己咽了下去。
“司乐,你可一定要护好我们家王妃!”
若风仰着头带着不舍说道。
“回吧,终有一别。”
“终有一别,他日也会相见。”段无涯的最后一眼落在灵仙的脸上,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说罢,灵心还未缓过神,玉牌已经被人塞进了自己的腰间。
灵仙托在手中细细瞧着,玉牌四角镶金,正面写着国姓“段”字,背面则是一个“涯”字。
这是他的宫牌。
“带着这个出关,一路上都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谢谢殿下。”灵仙垂眸悠然说道。
马上的人双双扬鞭而去,渐行渐远,城门此时的天空中却忽然像是下起了白雪一般。
司乐一边策马,一边望着天上飞落下来的纸屑,忽问道,“这是什么?”
正说着,一朵纸屑正落在了他的肩头,侧头一望,竟是一张雪白的纸鹤。
灵仙不曾回头,只是嘴角轻轻勾笑。
段无涯看着落在手中的纸鹤,微微用力的捏在了掌心,人是匈奴杀得,他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同样的官道,前几日的段霓裳刚刚走过,地上还残留着许多鲜红的飘带。
灵仙和司乐踏行在上头,沿着这条路直奔出关。
段无涯说的不假,这汗血宝马和这玉牌果然是顶了大用的,尤其这玉牌省了不少麻烦事。
通常,除了官家出行,旁人想要出关必定要拿着通牒,或公用或商用,可谓关关难关关过,过关如斩将。
可他们有了段无涯的宫牌,犹如拿了赦令,一路上十来个驿站皆是恭恭敬敬,喂马备粮,只把两个人照顾周全,多一个字都不会问。
“两位真是好运气呀。”
司乐和灵仙各怀伤心事,没有觉得自己不幸已是乐观,如今被人说运气好倒是有些意外。
“何出此言?”司乐冷笑问道。
那人听了憨憨一笑,看着宫牌便知道身份不简单,拱手一拜说道,“前脚公主刚刚和亲,官家早早通知我们备好了美酒佳酿照顾路上的官爷,后脚两位就要出关,官家还没吃上两口,这好酒好菜都留给二位做下了,两位难道不是运气好。”
这话说得不假,驿站自来只是提供简单的餐食,灵仙看着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倒的确是特殊礼宾才能准备的。
“敢问馆长,那公主的和亲队伍是何时从这里离开的?”
那馆长一笑,日子不多他自然记得,灵仙眼瞧着他的手比出了两根手指晃了晃。
“两日?”
馆长摇了摇头,说道,“许是还不到两日,你们中午赶来,他们是昨日上午才走的。”
灵仙听罢,来不及顾忌司乐的神伤,赶忙拽了人就往外走。
仵作王妃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