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仙在这里,完全靠的是自然给与的补给,没有食物人可以活七天,可没有了水,人只能活三天。
好在山上的雪水被晌午的日头一照,每日都能又潺潺流水汇于山间,不至于缺了水。
这是她在这山上的第二日了,沿着这河边抬头一望,不远处有一个核桃形状的小山微微隆起,上面黄绿相间,有几处青青葱葱的草地还有一条绵延的河流,山岭低缓破碎,脉络不清。
见到此山,灵仙便知道自己已经要离开祁连山了,而离龟兹国是越来越近了。
忽然,水中微微波光泛起,平静无风的湖面忽然被震得一抖,这细微的抖动被灵仙抓在了眼里。
她猛地蹲了下去,将耳朵伏在了地面上,仔仔细细的听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不是山体的崩裂,也不是冰川的消融,她的脸忽然的紧张了起来,急忙的站起了身子,摸着腰间的匕首,匆忙的朝着山下赶路。
马蹄声越来越近,灵仙不知道进到这山里的人到底是谁,可眼下已经不是雪山之中了,任何的可能她都要考虑进去。
下山往右,灵仙顺着一个陡坡滑下去,脚步极快,整个身体连心跳都提了速度。
此时此刻,她无法眼观六路,却依旧能耳听八方。
马蹄声又近了,吆喝的人数约莫十来个左右,方向正是她的方向。
是什么人会从天山往龟兹去,灵仙来不及多思考,只盼望着自己的脚步能更快一些。
忽然,一把铜戈从身后朝着灵仙甩了过来,一把勾住了灵仙的双脚,在那纤细的脚腕上缠绕了几个圈。
猛地被这一绊,她整个人毫无征兆的向前面倒了去,匍匐在了地上。
她双脚胡乱的踢着,那铜戈却听了主人的话朝着身后的方向又是一拽。
领头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灵仙完全听不清,只想着如何挣脱。
慌忙之中,她一个回身,掏出了腰间的匕首,一边被拉蹭着,一边猛地去砍脚下的锁链。
这剖尸艳骨的小刀虽然锋利无比,可对这样厚重的铜戈也无可奈何,显得那般自不量力。
灵仙正正挣脱着,领头人的手一摆,身后的两个弟兄便下了马,拽住了灵仙的胳膊。
见她还不死心,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下了黑手,用力在她的脖颈处一敲,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
黄土高坡之上,一处雪白的高塔拔地而起,简约而磅礴,在这黄沙中洁白的像高贵的神女。
圆圆的棚顶远望像一轮圆月,塔的最高处呈尖形。大圆球两边各有两处一模一样的小圆顶,实有对称工整之美。
而在这洁白的塔中,一个男子高高的坐在用动物头骨堆积的石王座上,阳光从琉璃中倾泻而下,三处五彩的光芒。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男子换了个姿势,重重的叹出一口气来,待人散去,转身入了侧面的客房之中。
屋内的侍女见王来了,赶忙行了拜礼。
男子一挥手,便散去了侍奉的众人。
他看了看塌上昏迷的女人,想着巫医来的时候说过这时候也该醒了,可眼前的人就是不睁眼。
正这般想着,床榻上的女子忽的咳出了声音,头晕目长得睁开了双眼。
“醒了?小王妃?”
这一句汉话梅落雪说的自然好,只是灵仙还未从迷茫中彻底苏醒过来,听得吱吱呜呜。
她的眼睛微微睁开,看着头顶陌生的环境,扭动了一下身子,才发现自己竟在一个温暖的被窝之中。
她猛地起身,一阵晕眩的感觉立刻袭上脑子,惹得她只能捂着头缓和片刻。
梅落雪的装扮已经与西凉的公子哥大不相同。
一头的辫子落在身后,身上穿的是龟兹国最尊贵的衣服,而那双吹着玉笛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粗茧。
能认出来的只有一张清瘦的脸庞。
“巫医说你这是劳累和惊吓所致,一天一夜爬过祁连山,真有你的。”
灵仙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缓缓地抬头,一张脸满是疲惫,嘴唇也干的不像话。
梅落雪见她如此狼狈的模样,也不想再在此时和她逗趣,只说道,“段无涯的飞鸽传书比你早到了两天,我便派人去了各路去接应你,你倒好,急的和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飞,不把你打晕扛回来看来是不行的。”
梅落雪说道此处,顿了一顿,当初,他听了军里的分析,来到龟兹必定要走高昌瓜州,和公主和亲的通道一样。
可他觉得如此她毕竟是个仵作知道尸体腐烂之快,必定选了最近最难的路走。
还好,他想的周到派了那么多路人马,没有落下一处通道,这才截获了她。
看来,的确是自己吓自己,当时情况混乱,她竟没有看清那铜戈上那么偌大的“龟”
字。
“我阿爸他们人在哪里。”
梅落雪身子一紧,望着灵仙垂眸之下的一潭死水,沉吟了片刻说道,
“乌孙特意派了使节要接他回家,我用你的名头和他们要了几日的时间,眼下我已经把他们安置在了善法堂里,有佛图罗汉和乌孙的使者每日为他们诵经,希望他们能往生极乐。”
灵仙死死地咬着牙,强忍着躬了躬身子,算是道谢。
“你不必谢我,就当我报答当日你阿爸他们帮我缉拿叛徒的恩情吧。”
听罢,灵仙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两人也算是半个同时天涯沦落人了,梅落雪知道她思父心切,便也不做阻拦,只叫来了一个侍女子身边护着,她身体太虚,仿佛一股风就能把她吹倒。
梅落雪的诚意不假,善法堂是龟兹最尊贵的佛学礼堂,堂内一周安置了数座金轮,随着风动晃出了翁密之声。
一同传入耳朵的还有法师的禅音,让人情不自禁的肃穆了起来。
这里面曾经侍奉的都是历代的国王王后,若不是梅落雪把那份恩情记到了如今,断不会将她阿爸放置在这样尊贵的地方。
佛经方停,几位乌孙的使者看到来人,又望了望龟兹王的神情,心中明白,这便是巴珠的收养的女儿。
“节哀。”
带头的使者双手合十在胸前,朝着灵仙比了拜礼,便退却在了阴影之中。
身后几人互相递了眼色,悄悄的掀了帘子出了去。
灵仙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屋子里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她看着这一排的尸体,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正是几位陪着他阿爸闯天下的大叔们。
而巴珠此时正躺在几人的中间,铺盖着一层轻薄的白纱。
随着白纱一点点的被掀开,巴珠泛白的皮肤映入了灵仙水蒙蒙的眼里,曾经鲜活的脸如今血气全无,像个死人一般。。。。
死了。。。。是啊,阿爸不就是死了吗。。。。
灵仙看着阿爸面容的那一刻,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倾泻而出,从一点点的抽泣到不敢出声的哽咽,捂着嘴,渐渐地伏倒在了尸体的榻边。
仵作王妃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