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古老的验骨方法。
将生者的血液滴在死人的骨骸之上,若血液能渗透入骨则断定生者与死者有血源关系,反之则没有关系。
这样的方法灵仙统共也没有用超过三回,因着这滴血验骨的方法对尸骨的要求委实很高,就算有些人想要这样尝试,却未必能遇到这样合适的骨头。
很多的尸骨是被埋葬的,那样的尸骨经过常年累月的风化,已经变得疏密不一,任何的血液都可以与之相融。
但灵仙方才说话的时候已经发现,也许是这溶洞之中的寒冷,本身便带有这种保存尸体的功效。
且这尸体没有像墓穴口那些死前经历过伤痛,故而保存的如此完整,仿佛肉身腐烂,白骨刚刚暴露的一般。
不得不说,这一切除了用天意来说,灵仙也无法解释。
段无雪的话并没有被领下听进去,她此刻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段无雪落下骨头上的几滴鲜血。
只见,那几滴鲜血如同踏雪无痕一般,从尸骨上头毫不留情的顺滑的落在了地面上。
至此,灵仙心中那口气才算是敢吐露了出来。
段无雪见灵仙松弛了的模样,问道,“怎么?你看出什么来了?”
段无雪心里也没有底,他知道灵仙这样做必定有她的道理,而她的道理最终一定会给他一个答案,一个不管是不是他想得到的答案。
灵仙扭头看着他,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于此时此刻的段无雪算不算一个好消息。
“刚才那一幕叫做滴骨认亲。”
段无雪轻“嗯”了一声,不敢再继续问下去,一张冰块脸阴沉沉的提着一口气。
“生者的血液滴在死人的骨骸之上,若血液能渗透入骨则断定生者与死者有血源关系。”
灵仙的声音坦坦荡荡,段无雪的眼睛撇着那尸骨上的血液,嘴角情不自禁的抽动了一下,不知是哭是笑的背过了身去。
灵仙看见他抖动的肩膀,想上去安慰几句,忽听到前面传来了几声细小的声音,像是极力憋住自己的情绪一般暗暗抽动着。
不过须臾,面前的男子忽的扬天大笑了起来,试图掩盖住眼角的泪水。
他转过身来,双手一摊,无奈的看着灵仙,自嘲苦笑道,“原来,我许多年来的计划和隐忍到头来竟然是个笑话。。。。哈哈哈哈哈。”
他看着这棺木,看着这地上的尸骨,看着四层的宝塔,嘴里始终呢喃着“笑话,天大的笑话。”
有些痛避不开,灵仙知道这对他来说是个打击,可她相信,这样的梦只这一次便都能过去了。
她不动声色的等他风了许久,他也便有着自己疯了许久。
半响,他回过头来,似是毫无力气的握住灵仙的肩膀,全身摇摇晃晃,仿佛没有灵仙的支撑,他早已经化作一摊软泥。
“灵仙,你说我来这是为了什么,春眠的伤又是为了什么,我如何给自己一个交代,我如何个春眠司乐一个交代。”
他声音带着哭腔,让灵仙为之一震,面前的男子高她一头,曾经叱咤无双,战功无数,让西凉里的臣子闻风丧胆,一部分的臣子甚至为了拥戴强大的他而选择与太子一方对立。
而现在,这个人竟然这样无力的站在自己面前,灵仙虽是替他难过,但却无法说出半句安慰来了。
“时光不能倒退,世间也没有如果,你现在能做的就是赎罪。”
段无雪没有抬头,双臂始终直直的搭在灵仙瘦弱的肩膀上,他回想起曾经那些与父皇的对立,那些明里暗里的陷害,那些互相打压,彼此较劲的时刻。
也许他的父皇和母后只见从来没有谁负过谁,情这个字本就无法言说。
而他只是因为他的懵懂而单纯的以为他的父皇苛刻她的母亲,可他忘了她母亲给他父皇绣荷包的笨拙模样,也忘了他父皇拿着荷包不舍得撒手的情景。
原来,他只是一个笑话。
“是我儿时太容易错信别人了。”
灵仙知道他所说的是他母亲的贴身宫女,她微微叹息,一个为了主子舍身取义的丫鬟定然不会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只不过立场不同罢了。
“也不见得,许是她自己也是一腔愤怒,无法分清因果。”
“段无雪。”灵仙毫无避讳的叫了他的全名,“人世间,不是只有善恶可言的。”
这一层层阻碍走来,若是他还不能从这苦海中明白些什么,那么就真的枉费了他母亲和这男人的心血了。
“当年的事实如何,我们已经不得而知了。今后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灵仙说到此处,心中黯然,当初她也曾经一心想过报仇,可在刑场上看到的那一幕让她觉得这样的复仇毫无快感。
而她的亲人绝不是为了让她复仇才将她遗落在这人世间的。
为了让段无雪振奋起来,灵仙忽然想起了远在碎叶城的梅落雪。
“鸠摩罗音说,匈奴的铁骑马上就要踏进西域了。”
这话题转换之快,让段无雪无措的抬头,可作为一个征战沙场和匈奴多年对抗的永顷王,灵仙的这句话无疑对他是有作用的。
“踏进西域?什么时候?”
灵仙白了一眼,“马上。”
马上是多久,段无雪不懂,在他们军营里,敌人的每一个动向和每一个举措他们都要知道的仔仔细细,容不得一点含糊。
可灵仙说的马上,有可能是今日,有可能是明日,这不是他们军人还有的严谨作风。
半响,段无雪的眼睛又黯淡了下去,他想起他在西域这一圈干的好事,先是多别大部队拒绝回到西凉,接着又盗取了疏勒的经书至宝来到了这墓穴里。
这两件事就足以削爵砍头的了。
“朝中有太子,有二哥哥,有骠骑将军和王霄,可能不需要我了。”
“你二哥哥应该在来的路上,至于王霄,等见了鸠摩罗音让他同你说吧。”
段无雪一心扑在自己的复仇之路上,自然全然不知道这外面的事情,等听了灵仙的解释这才猛然惊醒。
就在西凉内斗的之时,匈奴可能已经做好了南下攻城的完全准备。
仵作王妃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