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家了。”
终于有一天,我鼓足了勇气对风逸说出来这句话。
他写字的手微微一顿,几乎不易察觉,而后继续写字。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于是我又壮着胆子说了一遍,“魔君大人,我想回家。”
风逸突然放下笔,面色沉静得可怕。他抬眸看向我,眸子里一片清冷,说:“你是不是忘记本座说的话了?”
我并没有忘:一入幽冥,即为魔,终不得出。
“是不是本座对你太好了?”风逸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自问。
他对我好吗?
确实。
他给我寻了个金光闪闪的家,还给了我那朵神奇的莲花,他每次说要拿我做菜,也只是吓唬我......
风逸对我好是真,可我想回家也是真。
我自知羞愧,默默把头埋进水里。
风逸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因为他是第一次养鱼吗?
风逸没有再与我说话,继续低下头写字。
不知道风逸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再次冒出头偷看时,殿内已空无一人。
接下来,连着半月我都没有见到风逸。
我想,他会不会是生气了?
后来事实证明,我想错了——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忍不住朝外张望着。
只见几名身穿黑甲的将士,抬着满身是血的风逸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快!去把云医师叫来!”大胡子将军吼了一嗓子。
几人小心翼翼将重伤昏迷过去的风逸放在床上,嘴里还在骂娘:“丫的,仙界那帮老头可真狗!居然趁着我们不在,围攻魔君!”
“老子下次见了九尧那老东西,定要将他砍成几大段!”
“仙界早就看咱们不爽了,就是想趁此机会打压我们!还说什么是为东禹族报仇。呸!真恶心!”
“说的没错!他们不过就是想寻个接口开战罢了!”
几名护法怒声骂着。
在他们的言语中,我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先前,风逸灭了东禹一族,又夺走了青冥典。仙界真神九尧与风逸是死对头,早就想除了风逸这个祸害。
却一直寻不到机会,眼下风逸出手灭了东禹族,而这恰好是个除了风逸的好时机......
我的心忽然变得沉甸甸的。
我从未见过风逸这般模样: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身上的战甲被砍得七零八落。胸口处有一块很深的刀伤,还在不停往外冒着血。
我离得这般远都能瞧见那血肉模糊。
心像是忽然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酸胀得难受。我想哭,但是我哭不出来。
“云医师来了!云医师来了!”侍卫一路小跑着喊道。
来人是那夜闯进万生殿质问风逸的男人。
原来他是幽冥的医师。
怪不得风逸对他百般容忍。
云泽看着奄奄一息的风逸,不禁邹了邹眉头,“伤得这么重。”
“云医师,你可算来了!你可一定要把魔君救回来啊——”大胡子明明生得那么魁梧,此时却放低了姿态在求人。
他是真的担心风逸。
云泽越过大胡子,坐在床边,开始为风逸把脉,又检查了一下风逸全身的伤。
我看着云泽越来越沉重的面容,我的心也越来越沉重。
“云医师,魔君怎么样了?”大胡子试探着问道。
云泽叹了口气,道:“外伤倒是没什么事,还能治。只是......他还中了紫阳神隐。”
“什么!紫阳神隐?九尧那混蛋,老子要杀了他!”大胡子震怒,提着刀就往外冲。
“大哥,你冷静!冷静啊!”其他几名护法连忙抱住大胡子的腰。
“你要我怎么冷静?他们连紫阳神隐这种阴损法子都能使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今日他敢伤我魔君,明日就敢血洗我幽冥!”大胡子气得火冒三丈,脸上的肉也因愤怒而颤抖着。
我虽不知紫阳神隐是什么仙法,却也能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来,风逸受了很重的伤,连云医师也治不好。
看着昏迷不醒的风逸,我心里莫名有些酸楚。
“别吵了,他需要静养。”云泽冷声打断了几位将军的争论。
大胡子将军总算是冷静了下来,放柔了声音不死心地又问道:“云医师,真的没有法子救魔君了吗?”
云泽摊开针灸包,将一根细长的银针快速扎进穴道。而后才回道:“紫阳神隐不是我等才疏学浅之辈能解的。”
此话一出,万生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我有些难受,说不出的难受。我感觉这盆里的水似乎变冷了,比幽冥河的水还要冷。
风逸他......明明是连阎王爷都归他管的大魔头,怎么会没有办法救他呢?
后来,我看见大胡子将军——那样魁梧威严的一个人,竟在走出万生殿的那一刻悄悄抹泪。
其他几位护法拖着沉重的步子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