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很清楚，这是失落，是被人再次抛弃的堕弃感。

他嘴里回味着甜，眼底满满的期许消失殆尽，垂眸见盘中因自己拿了一块而变得不再整齐的红豆糕，低头哼笑一声。

“主子，计划还照常吗？”冷希自房顶跳下，半蹲向着萧玉询问。

盘中糕点缺了一块，显得孤苦伶仃，萧玉将剩下的重新摆出喜人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为什么不呢……”

冷希并不多言，立刻回一声是，领命后消失在房里。

突然宫外传来一阵喧哗，但顷刻安静下来，可以辨认出来，只有一个人进了院子。

那人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脸上稚气未消，却身穿墨色锦衣，袖口衣摆皆绣着金色暗线，衣袍宽大衬的人身形更加瘦小。

萧玉感觉到身后站了一人，也没多在意，照样捏起白玉杯喝自己的茶，语气冷淡：

“来做什么？”

“皇兄……”萧瑾安拘谨地立在门口，看着面前人欲言又止，犹豫片刻还是走近屋内。

“皇上客气了，我可担不起这一声……皇兄”萧玉顿了顿刻意咬重了两字，缓缓将茶杯搁在桌上。

萧瑾安今年十四，萧玉大他两岁。

当年几个皇子夺位，争的不休不止，二皇子三皇子受大将军唆使试图谋权篡位，被赵清及时发现，早就调了援军在京中藏着，将作乱之贼一网打尽，护国大将军直接被发配到边境服役永世不得入京，

念及骨肉亲情，先帝随意划了块封地将萧纵宇和萧琨也送出了京城，等萧瑾安反应过来的时候，父皇已经离世，而他已经成了皇帝。

萧玉是从小被送到宫外的，接回来时对外说是六皇子，实际上比萧瑾安还大两岁。

他也是后来相处才知道，他这位皇兄惯是会嘴硬心软，不知道在背后为他处理了多少“拦路虎”，除了赵清，没人这般对自己好过。

萧瑾安有些委屈一脸失落，不过依旧没有在意这些，心中微叹口气，他这个皇兄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他。

他没计较这些，走到桌边坐到他对面，瞥见桌上的糕点面露喜色，立刻转移话题道：“皇兄今日可安好？若有什么想吃的我命人去做”

边说边看了周围，也没见着个下人，“要不还是吩咐些人过来服侍吧，你一个人里里外外小心累着，回头又该病了……”

萧玉眼皮半拉没看他，语气淡淡：“劳皇上挂心，我一个人生活的挺好，不需要旁人插手。”

萧瑾安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每次都是一样的回答，他这位皇兄脾气倔得很，向来只做自己愿做的事。

“皇兄……前几日国师重新开了女官制度，又除了自己一员大将，他究竟是何用意？”萧瑾安神色不由得严肃起来，蹙眉小声说：“他要是喜欢着皇位，我让他便是，何必弯弯绕绕，反正我也无心做这任人操控的傀儡皇帝！”

“啪”的一声响，萧玉将杯子重重的搁在桌上，“噌”地站起身发了大火

“你说让就让，他临钰是什么人，只是一个臣子，你搞搞清楚这江山是姓萧，不是跟他姓！”

“……你一句不想当了，那曾经那些为你赴汤蹈火、已赴黄泉的人他们怎么办！他们去何处伸冤！”萧玉一把提起萧瑾安的衣领，逼近他声嘶力竭地道：“难道你忘了为你而死的赵丞相了吗！”

萧瑾安被抓的呼吸急促，血直冲上颈间，一时愧疚万分：“皇兄……咳咳……我说……说而已”

提到赵清，萧玉的话就像条带刺的铁鞭，狠狠地抽在萧瑾安的心上，抽得皮囊下的他血肉模糊，抽得他再说不出怨哉的话。

赵清是为他而死，是为守护自己这没用的皇帝而被人残酷杀害的，他本来风华正茂、骄阳正好，还有很多个美好的以后，偏偏被自己给害死了……

萧瑾安眼眶酸涩，心口的痛意瞬间蔓延，呜呜咽咽哭出声来。

“皇兄……唔……教训的是……”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是他当这个皇帝呢，就因为自己生在皇家，就活该身上搭着别人的性命，永世不得超生吗!

“你不配说这种放弃的话……你没有资格！”萧玉逼红了眼，大声吼叫，随后虚弱地放开萧瑾安歪向一边剧烈的咳嗽。

吓得萧瑾安赶紧上前，扶住萧玉坐下，两手颤抖着快速倒一杯水放到他面前，

“皇兄……你别气……我……我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咳咳……咳……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萧玉一把推开萧瑾安，他右手紧紧抓着衣袖，泛白的骨节和指尖因为克制和压抑而变得微微颤抖，最后还是没忍住猛地咳嗽。

萧玉直接将萧瑾安推出门外，任他在门外敲敲打打，不甚理会。

“皇兄！……你把门打开，把门打开啊……”

等到外面终于恢复了宁静，萧玉松了一口气，像长时间脱了水的鱼再没力气跳动，虚弱无力地从门边跌落在地上，嘴角破碎地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生在皇家，身不由己，他又何尝不是呢……

……

夜幕降临，月色铺洒，整个国师府裹上了一层银辉，又清又冷。十三拿着东西快步穿梭在院门间，最后走到竹苑敲了敲门“主子……东西拿回来了”

“嗯。”屋内那人语气淡淡，但又透着期许。

十三得了应允这才小心推门进去，将食盒轻轻放在临钰的办公案桌上，在一堆奏章文折之间显得格格不入，他抬头看了一眼临钰又迅速低下头，恭恭敬敬站在一侧。

站了半天发现临钰并没有什么吩咐，又朝他看一眼，冷不丁吓一跳：主子怎么一直看着自己！

十三不自在地动了动，犹犹豫豫走上前，忍不住开口道：“主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临钰：“……”

临钰脸一黑，薄唇抿的更紧，看向十三，眼眸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十三看了眼桌上的食盒又看向临钰，面部表情陡然僵住，背后闪出一身冷汗，匆忙行礼然后逃似的离开竹苑。

等没了旁人，临钰小心翼翼打开食盒盖子，香气四溢，里面乖乖巧巧摆着糕点，他眸中浮现笑意，嘴角再也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