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天摆了摆手，示意仆役将箱子重新盖，淡淡的道：“这些书，都是我家公子派人寻遍大汉十三州，耗费重金从诸多藏书者的家中，抄录而得，确实不是孤本！”

“但每一卷的内容，却都是如假包换的原文！”

仿佛有一记惊雷，骤然响彻在卫仲道耳旁。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

甄天语调骤然拔高，将其打断：“先贤的诸多典籍，在当世或许是极其罕见，但在先贤所处的时代，总有弟子、门生、或是他人抄录过，并将其保留下来……”

“当世名儒作注的书籍，也都是一样……”

“当然，像卫公子所在的河东卫氏，从来不缺钱，自然不会愿意将家中藏书拿出来给别人抄录……”

“可大汉十三州，像河东卫氏这样辉煌了百年的世家有多少？”

“那些落魄的小世家、没落的寒门、因为战乱而活不下去的读书人，数都数不清吧？”

“当然，他们很多都将书籍视若珍宝！”

“但总也有人，愿意将书籍拿出来给我甄家抄录，换取大量的钱财来生活！”

“这很奇怪吗？”

“而在这个过程中，侥幸碰到了几个真正的孤本，又有什么问题？”

卫仲道直接听懵了！

在印刷术没有发明的时代，书籍的传播，靠的就是抄录。

所以甄天所说的这番操作，并没有问题。

问题在于，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才能抄录到这么多的书籍？！

这是一项多么大的工程？！

那个甄家的公子，怕不是个疯子，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你……”

这一瞬间，卫仲道只觉头皮发麻。

整个人仿佛被一锤击中，竟是愣在了当场。

他身后的阿翁也是一脸懵逼，不可置信的看着甄天：“你们甄家抄录了这么多孤本书籍，就是为了……送给蔡议郎？！”

这得是多大的手笔！！

那么多竹简，怕是能把蔡邕生生砸晕吧！！

蔡邕就算再自恃清高，视金钱如粪土，面对如此多的孤本竹简，还能保持理智？？

还能舍得将甄氏拒之门外？！

就为了送个礼，寻遍大汉十三州……

谁特么谁能比？！

河东卫氏向来自视甚高，所以身为卫氏的管家，阿翁对此次求亲之行，完全是抱着顺理成章的态度，然而此刻，他悲愤欲绝的发现，和甄家的这些礼物相比……

卫家带来的聘礼，完全不够看！

一股难以形容的差距感，油然而生！

这就是甄氏的豪富吗？

原来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既然来了，自然是要送给蔡议郎的。”

甄天微微一笑，竟是无视卫仲道和卫家众人难看之极的脸色，身形一转，看向四周围观的路人：“各位，既然此事被卫公子公之于众了，那老夫便以甄家的名义，宣布一个消息，请京城百姓广而告之……”

四周路人正窃窃私语。

听到这话，顿时停下，齐齐看向甄天。

“我家公子得了这许多经典书籍的抄录本，有感于当今之世，知识的传播不够流畅，很多读书人有心治学，却无法获得各种书籍，便打算效仿春秋时期齐国的稷下学宫，建立一座幽州学宫……”

“在这学宫之内，所有书籍都对学子开放，凡是前往求学之人，皆可抄录！”

甄天一语惊人。

轻描淡写间，便放出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

哗然之声顿时响彻长街。

而甄天还不满足，顿了顿便继续道：“不能前往求学之人，也不用担心，我甄家新开的书店生意，将会在大汉十三州同时铺开，凡是我甄家得到的书籍，在书店中都有抄录本销售，所有人都可以前去购买！”

“价格绝对良心，便是平民之家，也能买得起！”

如果说一个消息，只是劲爆的话。

那么这句话传开，四周百姓包括卫仲道在内，便如同被一盆热水浇下，集体沸腾了！

如此多的经典书籍，全都放在书店售卖？

普通百姓也能买得起？！

这岂不是说，以后普通的老百姓也能读书了？？

天啊！！！

围观的百姓之中，也夹杂着一些读书人，听到这个消息，无不心脏狂跳、呼吸加速，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实在是这年头的书，太贵了！

这个贵，说的还不是卖，而是抄录的资格！

因为几乎没有人会售卖书籍！

而哪怕只是抄录，或是需要付出高昂的“抄书钱”，或是需要强大的背景和关系！

恰恰是这一点，不知困住了多少寒门子弟！

还有很多商贾之家，想读书却找不到书读！

若是有这样一间平价书店，只要花费不多的金钱，就可以买到书籍……

有多少人会激动的发疯？！

还有那个幽州学宫，若是真的开起来，有多少人会不顾一切的前去求学？？

“不可能！甄家将这些抄录本送给蔡邕就算了，怎么可能舍得拿出去卖？！”

卫仲道犹如被踩了一脚的猫，猛地跳了起来。

从未有过的失态之下，他竟然直呼了蔡邕的名字，而不自知。

他完全是被陈潇的骚操作给惊到了！

还带这么回本的？！

可以想象，甄家为了得到这些书籍的抄录本，付出了多么巨大的代价，但若是那书店开起来，又会回流多么海量的资金？！

不对啊！

忽然间，卫仲道反应过来：“抄录书籍的成本极高，又极为耗费时间，你们甄家哪来的那么多书去卖？！”

对于这个问题，甄天只是淡淡一笑。

“卫公子有所不知，我甄家虽然只是商贾之家，却不缺钱，也不缺人，找点识字之人日夜不停的抄录竹简，还是很轻松的。”

甄天一开口，就是老凡尔赛了：“再说我家公子此举，也并不是为了盈利，这点小钱，我家公子也看不。”

我特么……

卫仲道听的想吐血。

最后一点心态也随即炸裂。

直觉告诉他，甄天的话有哪里不对，但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如浆糊一般，耳中听着百姓们的欢呼声，只觉每一声都扎心刺骨。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顶级豪富……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一想到自己掀开甄家的箱子，原本是为了打发走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却反而成就了对方的“广而告之”，学宫、书店还没开就先火爆洛阳……

卫仲道想死的心都有了！

“公子……”

身边传来阿翁的声音，卫仲道扭头看去，却见自家的管家，此刻也是满面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

“我们……”

他胸膛剧烈颤动，几乎是咬着牙齿，狠狠吐出几个字：“走！”

卫氏众人掩面而逃。

甄天对此毫不在意，对着四周百姓拱手示意之后，便再次默然而立，静静等待着蔡邕的接见。

他不知道，这一幕，从始至终都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

此人三十来岁，身量不高，却是英姿勃发，尤其是眼神，明亮而又犀利。

正是汉灵帝刘宏亲自任命的典军校尉曹操！

曹操看着灰溜溜离去的卫仲道，沉吟良久，眼中忽然浮现出一抹艳羡之色。

“无极甄氏……赘婿陈潇……新任幽州牧……”

“幽州学宫……平价书店……”

“有钱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