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白果叽叽喳喳地说:“娘子,那个楼大夫开了个吴茱萸汤,为什么你还开吴茱萸汤呀?”
江慧嘉笑道:“用药之道,君臣佐使,相差仿佛都有可能得到截然不同的效果。楼大夫的原方也是有效的,只是……”
说到这里她又皱了皱眉,心里总忍不住闪过钱定昆的脸色,觉得这里有十分紧要的关联,偏偏一时她又判断不出。
这种明明像是要抓到什么,可偏偏又在关键处蒙了一层窗户纸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她冥思苦想,却总觉不得其法。
再看白果一脸好奇,江慧嘉索性就对她细说起了用药的道理。
她是有心要培养白果做助手的,所以平常从不吝于细心教导她。可惜白果资质有限,简单的东西能够理解,在药性方面却没什么灵性。
江慧嘉短时间内也不能要求太高,她也设想过要选一些资质好的童子来收做亲传弟子,不过这是长远打算,一时半刻急不来的。
此后过两日,江慧嘉又去给钱大太太复诊。
她的药比楼大夫的药更有效,复诊结果很好,钱大太太头疼之症几日之内就好了十之五六。
江慧嘉只好把先前的疑问暂时按捺下,又嘱咐钱太太照原方再吃五剂药。
虽然心里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但钱太太的病有所好转是事实,江慧嘉就是心有怀疑也找不到头绪。
回家以后她就拿出近段时间新买的几本医书翻了起来。
府城的书铺存书确实比县城书铺要丰富许多,江慧嘉买齐了黄帝内经缺失的灵枢卷和完整的千金方,又买到了肘后备急方、针灸甲乙经等等好几本医书。
有些书因为时代的关系,跟她在现代所看到的内容并不完全一致,还有一些是在现代已经失传的古方。
虽说时代是进步的,但有些经典的东西还是值得一读再读。
江慧嘉希望通过看医书找到些灵感,以印证自己先前的疑问。
“脉弦紧,舌苔白,足冷……肝经实寒并没有错。”江慧嘉心中喃喃,“到底问题在哪里?”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白果隔着屏风低声敲门道:“娘子,章镖师求见。”
“章镖师?”江慧嘉放下书走出来,到了外头厅堂,只见章镖师坐在客位的一把椅子上,一双手放在身前捏得死紧。
江慧嘉一进堂屋,章镖师立即站起来,几乎是抢上前一步,拱手道:“江娘子!”他嘴唇抖了一下,声音略沉。
“几日不见,章镖师一向可好?”江慧嘉还礼,又请他坐。
章镖师神情紧张,并不坐,只急忙说:“江娘子,外伤中箭的病人你可能救治?”
果然是来求医的!
江慧嘉并不意外,便问他:“哪里中箭?中的是什么箭?”
“胸膛中箭,靠近心口,中的是半边扣箭!”章镖师一手握拳,自己捶了一下自己手掌,忍着愤怒道,“贼子太阴狠!他娘的居然用半边扣箭!”
江慧嘉:“半边扣箭?”
原谅她没掌握冷兵器知识,半边扣箭是个什么箭,她完全不懂。
当然,看章镖师表情,她也猜到一二:“箭上可是有倒刺?”
“两边都有倒钩,足插进了两寸深!”章镖师深深吸气道,“人是在城外头十里远的地方中的箭,当时旁边的兄弟就帮着折断了箭杆,包扎了伤口。但箭头还在伤口里,没人敢取!”
是带倒钩的箭!
又是插进了靠近心房的位置,没人敢取这样的箭头这是情理之中的。
白果在一旁听着,掩口惊呼道:“受这样重的伤,人竟没死么?”
她太冒失了,好在章镖师这时没有心情责怪她。章镖师甚至也苦笑道:“好险没当场射中心房,所以当时没死。”
白果又道:“好端端的,城外怎地会有人受箭伤?城外如今这样危险么?”
“我们走镖的,干的就是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买卖。”章镖师沉声道,“江娘子,这样的伤,你能不能救?”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句“不能能救”,他的态度表现得更沉静了。他的情绪已经收敛,只是目光紧紧盯住江慧嘉,一瞬不瞬。
江慧嘉心跳微微加速,手心向内略收。
“我从未治疗过箭伤。”她道,“便连外伤我都极少治疗,但我愿意一试。”
这是实话,她在现代的时候就算从医经历再丰富,她也没可能接触到箭伤患者!
在法制基本健全,冷兵器已经被淘汰掉的现代社会,一般人又上哪里去受箭伤去?
章镖师郑重道:“多谢江娘子。”
江慧嘉点点头,很快回房,亲自收拾了一些手术用具。
又取来药箱,整理了一些药物。
她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通通收拾好。
当下并不耽误,与家里下人交代一声,带着白果江慧嘉就登上了章镖师带来的那辆马车。
马车径直驶向盛通镖局。
很快马车到达目的地,江慧嘉掀了帘子一看,却是吓一跳。
盛通镖局门口竟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不少人,
章镖师负责赶车,动作最机变。
他连忙从车辕上跳下,一边鼓足气,喊道:“诸位让让,大夫来了!”
盛通镖局就座落在永义坊和清水街相交的地方,江慧嘉最初开义诊则是在清阳街摆的摊。
因此她这边下车,竟有不少来凑热闹的人认得江慧嘉!
“是江大夫!”
“江大夫怎地来了?我可看过那伤者模样的,啧!简直太可怕……”
“这……江大夫可是女大夫!能治这样的伤?”
人们震惊,窃窃私语。
江慧嘉带着白果,快步从人群让开的道路中走进去。
章镖师带她直入内堂。
“总镖头!”
内堂里,一个中年人面带哀色,正转身举步往外走。
迎面与章镖师相见,章镖师看他神情,立时惊道:“总镖头,你这是……”
“已经没气了。”中年人掀起眼皮看了章镖师一眼,面色哀伤而痛楚,“老章你回来得正好,去看霍小郎最后一眼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