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灵依看来，不管那鬼魂是怎样的眼神，都摆脱不了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邪魅之感。

她被看得浑身发毛，让她又想起刚才在休息室中如噩梦般的一切，忍不住浑身发抖。

她的意识还停留在那噩梦里，当突然间感觉到有人碰触到的时候，便不由自主的想要避开。

她猛地抬起头看到莫语奇安抚的眼神，那熟悉的温暖眼神才让她稍稍觉得安定。

莫语奇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慰受伤失控的小孩。

在他充满安全感的怀抱中，许灵依渐渐恢复平静，

心情稍定，头脑也清楚了一些，她想起卓无言，不知道他和猥琐大叔纠缠了这么半天，是否有什么损伤，事实上她也不知道鬼到底会不会受伤。

她看向卓无言的时候，发现他的衣服明显有一些脏污，他身上原本完整的光圈上还有明显的缺口。

清楚许灵依的担心，卓无言看了一眼她身边的莫语奇，直接用他们特有的方式告诉她，他没事。

即使不用脑子想，许灵依也能知道卓无言只是在安抚她，他看上去明明很有事。

她不愿看到卓无言那无论如何都不肯舒展的眉头，眼中压抑的怒火，还有明明很好看却始终沉着的一张脸。更不愿那一切都是因为她，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累。

可是当许灵依回过头，发现身旁的莫语奇脸上挂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唯一不同的是，因为要顾及怀中的她，他的怒气要比卓无言压抑的更深。

激烈的眼神交锋，却谁都没有开口，令人烦躁的沉默，诡异的僵局，许灵依能清楚的听见自己不规则的心跳。

她努力克服自己的恐惧，抬起头直接迎上那令她极度不舒服的眼神，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颤抖，声音沙哑的问：“你是什么鬼？”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卓无言和莫语奇的警惕又提高了一层，他们死死的盯着猥琐大叔，绝不给他任何一丝机会再次对许灵依不利。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猥琐大叔看到卓无言和莫语奇的反应后竟然笑了。

一直若有所思的卓无言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猥琐大叔问：“你是那个刚刚受刑结束的欲色鬼？”

“欲色鬼？”许灵依几乎惊叫出声，只听这个称谓，她就觉得恶心至极，浑身都不舒服。

莫语奇小心翼翼的解释说，欲色鬼是比较常见的恶鬼之一，此鬼混迹于人间，常与好色之徒亲近，亦与人类交合，靠食淫污之物维持生存。

卓无言想了一下：“如果我没记错，你最后一世叫做赵五通。”

猥琐大叔看着卓无言，惊诧的问：“你竟然知道我？”

卓无言会知道这赵五通也纯属意外。

不久之前，卓无言在地府帮忙整理资料，刚好赶上地府百年一次的大赦，各殿传来相关资料。

作为地府新人鬼差，卓无言尚未经历过什么特殊事件，他无意中看到一份近期受刑期满的名单，随手翻了翻，便被其中所记述的事件惊呆了。

其中有一鬼，就是这个赵五通，明朝中期生于乡野之地，从小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长大之后更是成为了江湖闻名的采花贼。

赵五通的一生并不算太长，可是毁在他手上的女子却不计其数。

那个封建的时代，在女人把名节看的比天还大的社会中，虽然强女干罪刑罚很重，但罪行认定的过程却极其不利于受害妇女。

所以很多女子受害之后，宁愿选择自尽或者隐瞒也不愿告官，致使像赵五通这样的人一直能逍遥法外。

最后，赵五通极其不长眼的看上了一个客栈老板娘，想要对其行苟且之事，却没料到这女子是一个隐世的高手，在他还未成功亲近之前，就已经死于女子之手。

赵五通死后，灵魂归入地府，经过孽镜台照出此生的种种罪行，经过审判批解至第二殿发狱受刑。

此殿刑满后再解至第三殿加刑发狱，如此类推直至第九殿，此殿刑满之后还需等所有受害者个个投生之后才可转至第十殿准备重新轮回。

这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经过去几百年了。

没想到的是，这个前世名叫赵五通的欲色鬼，还没有等到最后的安排处置，就又跑到人间来做恶，竟然还让许灵依碰上了。

赵五通又看了看莫语奇和卓无言，最后视线仍是落在许灵依身上：

“我观察了你好几天，竟然没发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你身边这个小子居然是个道士，而且还有鬼个差跟着你。”

他看上去很无奈，还有些懊恼自责，当然不是出自于对许灵依的愧疚，而是源于对于自己失误的不理解。

“原来是你？这些日子就是你一直跟着我？”许灵依突然意识到这些日子来那令人不安的感觉，竟是来自于这个鬼魂。

“怎么回事？”莫语奇低头看向一直被他揽在怀中的人。

许灵依把关于那些奇怪感觉的事情简单说了说，莫语奇听后眉头锁得更紧，有些责怪的问：“有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许灵依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莫语奇的眼睛，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难道要说白晓熙她们是如何解读她这感觉的？

“我也不知道是他跟着我，因为没看到过任何人或鬼，我还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半晌，头顶才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就算是错觉也要告诉我，知道吗？”

许灵依轻轻点头，用余光去寻找卓无言，他面无表情的立在原地，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一样。

赵五通边摇着头边笑着：“五百多年了，我受了五百多年的折磨，刚刚出来，竟然就栽在你这么一个小姑娘手上，这也真是报应。”

赵五通言语间竟然透出几分悲凉，让人心生怜悯。

许灵依赶快在自己那多到不合时宜的同情心再次泛滥之前收拾自己的心情，继续追问：“你，为什么……为什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