籽籽把自己的双手掌心向上摊开,来到朵朵的那盏灯前,温柔地说:“朵朵,带着我们去你家吧。”那蓝色的灯芯仿佛从梦中醒来,蓝光流转,花瓣微微舒展了一下,就离开灯笼飘到了籽籽的手心里。籽籽像上次那样,小心地把花瓣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朝望乡台外望去,朵朵的家出现了。
籽籽不由舒了口气,对魏小娴笑道:“太好了,我们还能去,朵朵家也没有搬。”
魏小娴抱怨着:“废话真多,走吧。”
没有任何障碍,她们从望乡台抬脚跨进了朵朵家。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上次和叶子来的时候是晚上,这次又是。不过魏小娴的反应和叶子却完全不同,她嫌朵朵的城堡太小、太挤,不愿进去。进去之后,却对朵朵的各种洋娃娃、小发卡很感兴趣,翻翻这个,又翻翻那个,弄得叮当作响。
忽然,籽籽听到一阵脚步声,朵朵的继母小利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打开客厅的灯,四处看着。在儿童房的玻璃门外停留的时间最长。
魏小娴问籽籽:“她就是那个继母?”
籽籽点着头,她心里在想另外的问题:难道朵朵的继母能够听得见儿童房里发出的声音?可魏小娴刚才说话,她为什么又没有反应?籽籽决定再试试,便开口把心中的疑问跟魏小娴说了。魏小娴指着朵朵的继母说:“看她的表情,肯定听不见咱们说话。”朵朵的继母似乎也为了证明这一点,关了灯,朝楼上走了。魏小娴忽然抓起几根积木,朝玻璃门砸去,朵朵的继母似乎听见了这叮叮咚咚的声音,回身重新把灯打开,走到玻璃门边。籽籽现在才知道,朵朵城堡里灯的开关原来设在门外。大概有没有灯光对她们来说没有什么实质意义,所以从未留意过。只见朵朵的继母把儿童房的灯打开,站在门外探头探脑地朝里面张望。魏小娴冷眼看着,歪头对籽籽说:“一个继母,给继女准备这么多的玩具,肯定没安好心?”
虽然朵朵的继母的确没安什么好心,但籽籽还是忍不住反驳道:“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安好心,肯定也有好人啊。”
魏小娴说:“连亲妈都未见得能对女儿这么好,她这么殷勤,总得有个理由吧。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她的理由就是把朵朵弄死。”
魏小娴说的是事实,不过,籽籽还是有些无法接受魏小娴的描述,固执地道:“一定有后妈和女儿感情很好的那种,一定。”
魏小娴头冷笑一声,说:“有,只是我没见过。”
籽籽觉得自己脸都憋红了,她说:“我相信,如果是叶子姐姐,如果大壮有孩子,她肯定就会对他很好,非常非常好。因为她很爱大壮,所以,也不会不爱大壮的亲人……”想了想,又说:“叶子姐姐甚至不恨谢迪生。”
“嗯?”魏小娴仍然歪着头,没再说话,看着门外朵朵的继母最终带着满脸疑惑关灯上楼去了。魏小娴也跟着站起来,开始四处翻找。籽籽问:“你在干什么?”
魏小娴一边找,一边说:“找东西,要那种一看就知道是朵朵的,但又会令人感觉不愉快的东西。”
“如果是朵朵的继母,看见朵朵的任何东西都会不愉快的。”籽籽顺嘴说道,想想,问魏小娴:“你要那种东西干什么?”
“嗯,这个不错。”只见魏小娴手里拿着一面破缺了一半的镜子,还带着尖锐的棱角。
籽籽看着那镜子,说:“叶子姐姐也注意到它了,还说这样的东西给小孩儿当玩具很危险。”
魏小娴端详着那面镜子,说:“可惜你的偶像没有好好的用用它。”
“什么偶像?”籽籽不明白。
魏小娴白了她一眼,说:“你一口一个叶子姐姐,简直对她崇拜的五体投地……哎,我说小籽籽,怎么从来没听你叫过我一声小娴姐姐。怎么,我不配做你的姐姐吗?”
“小娴姐姐。”籽籽马上从善如流。
魏小娴一愣,她没想到籽籽会这么爽快,还一脸的心甘情愿,忽然就有点……感动。便把头偏向另一边,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举着手里的破镜子对籽籽说:“走,上楼。看看这东西咱们能不能带上去,把它扔到继母的床头。”
她们成功了。
小利还没睡稳,听到“当啷”一声,打开床头灯,那面破镜子刚好把灯光反射到她的眼睛上。她伸手把镜子拿起来看了两秒钟,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叫,同时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镜子应声落在木地板上,摔得粉碎。
睡在旁边的丈夫老刘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老半天才把气顺过来,看着妻子,问:“怎么啦?”
小利已经说不出话来,抖手抖脚的指着地上的碎玻璃。老刘把自己的床头灯也打开来,把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拿来带上,看着那些碎玻璃渣,问:“这是什么东西……我们房间进老鼠了?”
看来小利确实被吓得不轻,只能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朵朵,儿童房,破镜子,在,床头柜上。”
老刘起身下床去看了看,皱着眉头道:“我想起来了,朵朵就是被这东西划了手,血一直没止住,到医院被查出得了白血病的。怎么这东西还没把它扔掉?”
听丈夫说起朵朵的病,小利终于回过神来,一脸委屈地道:“就跟你说了把儿童房清理了,是谁说要留着的?”本来想换个房吧,可最近听说重点中学上初中又要搞什么划片区摇号。他们这里刚好就是热门地段。再说,小天上了初中不还得上高中吗?高中课程那么紧,住远了就更不方便了……你说这事弄的……
老刘当然听不见妻子那一肚子的肚皮官司籽籽和魏小娴也听不见。见丈夫朝门口走去。小利问:“你去干什么?”
老刘答:“去拿扫帚来把它扫干净啊,扎到人的。”
见丈夫出去了,小利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大气不敢喘的四处看着。在一旁抱着手看热闹的魏小娴开心的笑了。可籽籽却认为这一点也不好笑,她不能理解,朵朵的继母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呢?
这时,老刘已经拿着扫帚和撮箕进了房间,小利急忙下床,说:“我来吧。”便手脚麻利的把地面清理干净,把扫帚撮箕往门外一搁,就伸手把门关了,爬回床上,对丈夫说:“老刘,这家咱们既然不搬了,是不是请个师父来家里看看?毕竟,朵朵和朵朵的妈妈都是从这里走的……”
老刘疲倦的把眼镜扔在床头柜上,揉着眼睛说:“你最近是怎么了,老是疑神疑鬼的?睡吧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可是……那破镜子是怎么跑到咱们房间来的……哎,对了,是不是朵朵她们母女俩在那边过得不好啊……要不,这个周末我去给她们扫扫墓,多烧点纸钱过去,再请个师父给她们超度超度,让她们安心。”小利还是没办法让自己平复下来,继续劝说着丈夫。魏小娴歪着头在一旁道:“哼,她们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不安心的。我看你才需要超度吧?”籽籽听了,觉得这话说的,很……魏小娴。
老刘看了一眼妻子,应道:“你想怎么做就做吧,求个安心。睡吧。”
不一会儿,老刘鼾声渐起,小利仍然没有睡意,又不敢翻身,怕惊扰了丈夫,让他起了疑心。
这可如何是好?
那间儿童房里的小东小西清理起来也容易,隔三岔五的让钟点工带出去也就完了。老刘也注意不到。可那些自己“精心”挑选的地板家具,必须拆了才行。到底该怎么办呢?先找个师父来试试吧,偏这老刘,固执得很。不知道风水阴阳一说能不能劝服得了他?如果实在不行……把公公婆婆找来试试,老人家信这些,听了师父说叨,或许能帮着劝劝他们儿子。只是,这师父看来有些难找,既要有些水平,还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破绽来。只问三三肯定不行,必须得不动声色的多咨询咨询……
小利躺在床上一番思量,不觉眼皮沉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