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的毛毛雨一直没断过,黑竹沟内的道路非常湿滑。虽然我咬牙硬撑着,不让人看出任何端倪,但还是渐觉体力不支。中午休整的时候,就已经有一种想吐的感觉,任何东西放进嘴里都味同嚼蜡,吃起来非常费劲。有那么一瞬间,我犹豫了,问着自己,要不要那么坚持?可是,一看到何健飞那张面无表情冷峻的脸就觉得受不了。
重新出发之后,我的腿已经不听使唤了,我用自己全部的意识,紧盯着脚下的路,机械地走着,走到眼睛发花,走到嘴里发苦。还好有老丁在,而且行进的速度也不是很快。每过一段时间,何健飞都会停下来和老丁商量一下路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今天这一路上,所有人都很沉闷,没人讲笑话,没人抬扛,甚至没人说话。我想这大概是因为路难走的原因。这样想着,反倒让我生出一丝信心来既然他们都累得不想说话,说明我还不算太糟。
当老丁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坡说,我们今天就在那儿露营时,我不由得松了口气,没想到这口气一松,就觉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睡在帐篷里,帐篷的门是开着的,所有人都在帐篷外一脸焦虑的或站或坐。
见我醒了,野马蹲身进了帐篷,递给我一只不锈钢的口缸,说:“把这个喝了。”
“这是什么?”我问。
“营养液。”
“哦,你们来徒步还带着这个,想的真周到。”我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一口缸味道够怪的液体喝了下去。
野马拿起我的手测了测脉搏,又把我的脸端详半天,说:“只是有点虚弱,应该没什么大碍。”众人听说,便各自散开,做饭的做饭,搭帐篷的搭帐篷。
我问野马:“你是个医生?”
野马面无表情地答道:“我是个医学院的学生。”
她的态度让我感到一丝不快,我这个人,最看不惯别人摆脸色了,有什么就直说嘛。不过,出门在外,尽管她的态度不友好,我还是应该保持风度的,便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哦,我就说。如果你是个医生,我现在是你的病人,看见你那么威严,没病也被吓出病来了。”
不料野马似乎不打算接受我的好意,依然冷着个脸,说:“密西西比,评价一个好医生的标准是他的医术是否合格,对病人是否负责。生病的原因很多,到现在为止,学校还没教过我什么病是吓出来的。即使因为外界的刺激而发病,那也不过是个诱因。说明那个人已经有病了。”
“你才有病呢!”我再也忍不住,回了她一句。学医很了不起吗?我哪儿得罪她了?刚见面的时候觉得她挺好的呀,怎么才两天时间就变成这样了。难怪有作家说,和一个人去旅行之后才能看出他的人品好不好来。
正自恼怒着,忽然,穿越冲了进来,蹲下身看着我,说:“密西西比,我们大家一致同意,已经联系好了景区的两个导游,明天一早把你带出去,费用由我们十个人一起承担。”
“什么?”我惊呆了,语无伦次地道:“你们所有人……你们居然……”
这时,野马又说话了:“密西西比,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
“去你妈的为我好!”还没等她说完,我就爆了句粗口。
只见穿越冲野马摇了摇头,两人没在说话,站起身出去了。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留在帐篷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老丁忽然出现在帐篷口,对我说:“密西西比,出来吃饭吧。”我没理他,闭上了眼睛,然后,真的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把头伸到外面看了看,雨居然停了,吸进肺里的空气有一股清冽的味道。我披上外衣钻出帐篷,夜空干净而清澈。我忽然记起来,自己的手机里装着一个看星座的软件。便把手机掏了出来,信号不太好,但勉强可以用。便把手机对着天空,满世界的找处女座那是我的星座。我承认,我是个完美主义者,可我说到做到,把什么事情都尽力做到最好,难道,这有错吗?
也许是头仰得时间太长,又是一阵眩晕,可我不想回帐篷,便顺着我们露营的山坡往上爬去。来到树林边上时,听到林子一阵响动,吓得我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一个人走出了树林,定睛一看,是何健飞。
他看见我,也被吓了一跳,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站起身,摆出一副冷峻的姿态,说:“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他冷冷地道:“没关系。不过,劝你最好别到树林里去。一是容易迷路,一是容易摔跤,小虫子还多,也不排除有其它动物。”
本来我也没想进那林子,听他这么一说,我偏就朝树林走去。何健飞站在原地注视着我,就在我踏进林子四五米远的时候,他终于追过来,不由分说把我拉了出去。我腿一软,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那气息,比黑竹沟的空气还好闻,和我认为的何健飞应该有的味道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正当我陶醉其间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他焦虑的声音:“郝暅儿,你还好吧?郝暅儿……”
“哎……”我懒洋洋的叹了口气,稳住脚步,刚抬起头,却被他一把就推开了。大概是他这一推对我来说太意外、太伤害,我一个站不稳,向后摔在了草地上。此刻的我羞愤交加,并没有阻止身体朝山坡下滚了几滚。何健飞见状又手忙脚乱的追过来,扑倒在地上把我拉了起来。可我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泪流满面地哭诉道:“何健飞,难道你真是铁石心肠吗?我为了你再也不打桥牌,为了你大病一场,为了你追到这湿漉漉的鬼地方。你就是块石头也应该被捂热了啊!为什么,你告诉到底是为什么?”
何健飞脸色苍白,说:“郝暅儿,算我求你……你千万不要为了我做任何事……我求求你了……”
看着他那低声下气的样子,我竟然哭不出来了,冷冷地问道:“我到底怎么你了,为什么你不肯给我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郝暅儿,”何健飞脸色依然苍白,说:“我真的不想……刺激你。可我把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放过你……”我惊呆了,他居然要我放过他?
“好吧,”何健飞吐了口气,恢复他惯常的语气,道:“郝暅儿,请你在乎一下别人的感受、我的感受,好不好?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
“我怎么在乎你的感受?你有感受吗?你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我叫道。
何健飞看着我,摇头,道:“每个人都有感受,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你的感受并不高于其他人。今天你居然对着野马发火。你知不知道每个人都很照顾你,为了你,我们比原定计划少走了一半的路程。你还冲别人发火。你心里根本就没有别人……你为了我?你根本不是为了我,你只为了你自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