籽籽和白晔对视一眼，小白性子急，问道：“你爹说什么了？”

这回，老铁终于抬起眼睛看着他们，说：“我爹说，我家赔了桑奇丽家三千块钱。原本我爹还同意赔那个吃了巴豆住进医院的男生医药费，知道出了人命，那男生家也没再向学校提医药费的事情。我爹只是希望学校不要把我牵扯进桑奇丽自杀的事情里去，撤销对我的处分，然后我转学去别的学校。”

籽籽瞪眼，白晔叫道：“什么？”

老铁没看他们俩，扭头望向窗外，说：“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三千块钱不是笔小数目，那是我们家的大部分积蓄了，可我却到现在才知道……”老铁把头低了下去，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籽籽看不见老铁脸上的表情，却发现他的双手虽然粗糙，却十指修长灵活，喝咖啡的样子也显得很有风度，和这里的调调还是很配的。两厢一比较，喝咖啡的老铁和蹲在“露拙”外面墙根底下抽烟的老铁，判若两人。不知道在汽车修理厂的老铁又会是个什么样子？人生原本就有很多面目，每一面都是真实的。可是如果只盯着其中一面，时间长了，其他的地方就会变成阴影，内心世界怎能不一片漆黑……

老铁终于又开口说话了，籽籽急忙回神，听着他道：“我爹说，当天下午桑奇丽的妈妈去了学校，知道学校决定要处分桑奇丽，还要让他们家赔医药费，便直接找到校长办公室，哭天抹泪了一场。说桑奇丽在拔河比赛前夕给人吃巴豆，也是为了班级荣誉。虽然做法不对，可出发点是好的。桑奇丽就是太傻太听老师的话，不然这么小的孩子，哪能想得出这种办法来。说不定是有人撺掇她这么做的。还有，那颗巴豆是哪儿来的？如果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调查清楚，就随便给学生处分，随便要人赔钱。不是把她女儿桑奇丽往死路上逼吗？学校如果真这么做，她就到教育局去讨说法。”

籽籽听得直眨巴眼睛，觉得好像桑奇丽她妈说得挺有道理的，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却听白晔说道：“她妈也太厉害了，虽然也不全是桑奇丽的错吧，可经她这么一说，好像错的都是别人了，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

老铁轻叹了口气，说：“星期一我们一起见过桑奇丽的父母后，这倒也确实像她说出来的话……校长和桑奇丽妈妈谈过之后，决定彻查此事，暂时不处分桑奇丽，说等事情调查清楚再做结论。没想到，当天晚上桑奇丽就自杀了。第二天，桑奇丽的爹妈都到学校来了，还拿着一张桑奇丽写的遗书。班主任告诉我爹，桑奇丽写了，说巴豆是从别的同学那儿拿的。因为早上跑接力赛的时候掉棒，被班主任骂了一通，还给她下了死命令，说她身为班长，无论如何都要带领全班赢拔河比赛。她这么一写，别说我，连班主任也都脱不了干系了。桑奇丽妈妈更是扬言，说桑奇丽不仅当了老师同学的替罪羊被学校处分，还要让家里赔钱。说到底就是被学校逼死的，如果学校不给个说法，她就告到教育局、告到法院去，我、班主任、校长，一个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