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欧洲,对美国内战普遍持中立的态度,英法是皮里阳秋,但大多数的国家的中立的态度是真实的,因为不晓得到底谁能打赢,万一和自己做生意的是输家,将来怎么见赢家的面?
特别是武器这种敏感的交易。
普鲁士下面的官员不敢做主,花旗洋行欧洲司的卢卡斯和美国驻普鲁士公使几次登门拜访普国防部高级官员,始终不得要领,官司便一直打到了普鲁士首相俾斯麦那里。
最后美国公使作如下表示:这批武器的买家应视为中国政府,使用者也是如假包换的中**队,美国政府或公司仅仅是作为中间人和代为付款罢了。
而卢卡斯说,统领这支军队的是一位中国皇家爵士,英法烧掉了中国皇家的万园之园,这是铭心刻骨的大仇,椎心泣血。现在中国在首相的带领下,正自新图强,以血前耻。这个中国人称作“洋务运动”的改革,这位关侯爵是首相之下的最积极的推动者。卢卡斯暗示:中国和普鲁士有着共同的战略目标,理应成为坚强的伙伴。
俾斯麦默谋良久,批准了这笔交易。
关卓凡倒没想到卢卡斯还有这番口才,虽然好事多磨,却打下了一个有益的楔子,说不定会和以后的计划形成微妙的契合点。
斯潘塞连珠枪的成事,更加曲折。
山度士刚找到斯潘塞的时候,小斯还以为这个人是来消遣自己的。在此之前,斯潘塞拿着连珠枪的专利,四处推销,已经碰了无数的壁。人家要么以为他在吹牛,要么诸多挑剔,大多数的情况下是根本不搭理他。
说起来这也是所有先进武器乃至技术问世之初的共同命运。多数人以为在听天方夜谭,少数肯认真关注的,要么接受不了离谱的性价比,要不然就对不靠谱的稳定性大摇其头。
当斯潘塞终于相信山度士是认真的,而且“代表联邦政府”,那真是喜从天降,差一点就热泪盈眶。
但计划报到军械部,又出了幺蛾子。军械部的人说,我们当然要按约定提供装备,可只能提供“斯普林菲尔德”步枪,这个神马“连珠枪”,打得响吗?
“斯普林菲尔德”还是前装枪,怎么可以?山度士据理力争,斯潘塞表示可以试枪。军械部的老爷们说,我们很忙啊,先这样吧,要不,你们找找上面,看看上面的意思?
于是找到军械部长詹姆斯.里普利。谁知道里部长说,还是要尊重一线工作人员的意见啊,领导随便干预,以后他们的活还怎么干?你说是不是?
山度士七窍生烟。多方打听,其实问题就出在这位军械部长身上。詹姆斯.里普利进入政府之前是“斯普林菲尔德”兵工厂的董事长。
靠,找总统去。
还以为这官司要打好久,没想到总统马上接见,还当场请斯潘塞试演,斯潘塞打完了,林肯自己亲自上阵,砰砰砰一连打了几筒子弹。
总统当天便给军械部下令,请按山先生斯先生要求计划生产。
里普利表示为难:计划都排满了,插来插去插不进去,这,这,这事一时半会办不了啊。
办不了?那不用您办了。总统下令,免去詹姆斯.里普利军械部长之职,由乔治.拉姆齐接任。
山度士兴奋地说:“关侯爷,咱们这位总统,当真痛快!拉姆齐天上掉馅饼,捡了个大便宜——军械部可是联邦政府里最肥的缺了。他因为此事上位,对斯潘塞连珠枪的生产最是热心,一直从华盛顿跟到纽约。今天听说你从华盛顿回来,赶快过来站班。”
山度士又说:“我跟斯潘塞一说,他感激得不得了,把你当成最大的知己。不过他也奇怪,真正的识货的人,怎么会在万里之外的中国?”
怪不得拉姆齐那样一番态度,斯潘塞那样一种神情。
关卓凡轻轻按了按山度士的手:“山迪,事情办得很好,你当真不容易。”
山度士容光焕发。
关卓凡心中感慨:这件事放在中国,慈禧会这么办吗?议政王会这么办吗?还有……自己会这么办吗?林肯这位总统……
在白宫招待自己,从头到尾,这件事他一个字也没提过。
他能够打赢这场战争,绝非幸致。
倒让关卓凡想起有一件事,自己在国内做得如鱼得水,到了美国却一时不见及此,他提醒自己: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的美国,这个时候的美国官员,大多数都是不知道“清廉”为何物的。
比如那位陪自己上华盛顿的战争部长西蒙.卡梅隆,便被时人称为“除了烧得通红的炉火之外,没有不偷的东西”。
其实,林肯内阁中几位最重要的成员,国务卿威廉.西沃德,战争部长西蒙.卡梅隆,财政部长赛门.切斯,司法部长埃德华.贝特斯,都是政治交易的产物。这几个人在共和党内各有山头,获得高官厚爵的代价,都是要支持林肯的上位。
这些事,我要好好想一想。
“对了,”关卓凡说,“山迪,有一件事,请你留意。斯潘塞是一个人才,这场仗打不了太久,战争结束之后,我估摸着除了对印第安人的一些小征伐外,美国暂时是不会打什么大仗了,他那间小兵工厂还能不能维持下去难说得很。如果不如意,欢迎他到中国去,一是我……中国还有好久的仗要打,二是斯潘塞除了武器设计,也是了不起的机械工程的人才,中国建设必然日新月异,在在都有他大展拳脚的地方。”
山度士郑重地点点头:“我晓得了,关侯爷请放心,我一定替你把这个人才招揽过来。”
车队到了地方,这是纽约当地的一间寄宿学校,专门给学生放了几天假,把学校暂时空出来,作为轩军的换装之所。换完装,就从这里开去火车站。
事前已经下了严令,不许破坏校内物品草木,走前需打扫收拾干净,断不可留给人家一地狼藉。
除了换装,每个人还要好好洗一个澡。
这个要求是关卓凡加上去的。当时行军作战,一年半载不洗澡是家常便饭,但关卓凡明令不但要洗,还得洗干净,要用刷马的刷子互相刷洗,洗完了长官要检查,若有敷衍了事的,抓到了要重罚。
于是澡堂里便蔚为奇观,无数男人的**挤在一起,雾气弥漫,欢声笑语,自然也有此起彼伏的惨叫,那是刷得太狠了——刷马的刷子哦。
澡堂外大排长龙,按建制一拨一拨来,一拨刷洗完了,再轮到下一拨。
这个命令大家都觉得有趣,但……连华尔都觉得有点过分。
关卓凡没有时间跟他们细细解释,再说也未必讲的明白,对于在军营讲求卫生的重要性的理解,这个时代最好的医生也比不上关卓凡这个自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非医学专业人士。
而全军洗热水澡这样的条件,今后相当一段时间内是不会有的了。所以,必须抓紧。
然后换装。
彼时美军标准军装,北军方面,军帽是一种平顶的圆帽,帽徽(通常是本军团的徽志)缝在这个小平顶上,而非帽沿上面,小平顶斜斜地塌下来,便看得见帽徽了,非常有趣;上装深蓝色,小立领,裤子天蓝色,侧面的裤缝有一条黄色的边。冬装是在外面加一件深蓝色短大衣。鞋子是黑色皮鞋。
南军方面,规定是一种叫做“略帽”的小软帽,灰色短大衣和蓝色长裤。但实际上,南军的军装五花八门,各自为政,从来就没有真正统一过。
至于原因,是因为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