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恐惧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眼前唰唰闪过各种画面,有开心的有难过的,最终剩下的是对人世间的种种不舍。她还不想死,她还没活够,怎能像风雨摧残下的花苞,就这样凋落了呢?
穆敬荑猛的瞪大双眼,转身之间却发现一头青灰色皮毛的巨狼缓缓后仰倒向地面,脖颈处喷射的血液呈线条状全数被她的手腕吸了进去,场面诡异至极。
她慌忙去看自己的手腕儿,那里隐隐泛着一圈儿红光,流转间仿似有一条藤蔓逐渐凝结,可惜在最后仍是没有成型,反而渐渐隐了开去。
“噗通”一声,狼身跌在地上,了无生息,原本健壮的身子瞬间干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成了一具干尸。这该怎么解释?穆敬荑傻了眼。不知何时,四周的狼群已然消失,再没了踪影。
“敬荑!”是老爹的声音。
“穆姑娘,你没事吧?”张贵祥的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颤抖。
穆敬荑没敢回应,这狼的样子她解释不清啊。想了又想,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毁尸灭迹了。她用火把在狼尸上一扫,火苗立即蹿了起来,烧的很快。感觉那具尸体中一丝水分也无了一般,比柴火还要好烧。
等终于看不出狼的模样后,她总算松了口气。转而看看四周恢复安静地林子,大感庆幸。好在她所处的地方是个空地,否则这火苗蔓延到树木上可就遭了。
“穆姑娘?穆姑娘!”张贵祥手脚并用慌忙爬上山崖,见到穆敬荑好好地站在那,紧绷了一路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晃了两晃,险些倒下。“你没事就好......”他低声念叨了一句,抬手抹了把额上淌下的汗水。
穆敬荑听到有人叫自己,很快回过神儿来,一脸歉疚的望向大步走过来的壮硕男子。“狼被我误打误撞点着的火吓退了......”
“你没事就好!”贵祥想要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可那手行至半路却还是颓然地放下了。他暗自叹了口气,回到了山崖边。
“我爹呢?他怎么样了?”穆敬荑看了看他身后,疑惑问道。
“穆叔还在底下,我帮他绑好了绳子,这就拉他上来!”张贵祥抬起手刚想要吐口唾沫搓一搓,省得往上拉绳子时打滑,眼睛余光瞟到一旁的人影,连忙又咽了下去。她那么爱干净,看到肯定会嫌恶的。
“那咱们一起拉!”穆敬荑可没注意到那些。她寻了个背风的位置将火把插好,跑到张贵祥身后三尺远的位置站定,抓起地上的绳子缠在手臂上,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往后拉。
大概一刻钟后,穆云山的身影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回去的时候,张贵祥背起穆老爹,穆敬荑背着弩箭拿着砍刀跟在后面。本来她想要将那些拢在一处的的柴禾捆好背回家的,可自家老爹和张贵祥都极力拦阻,死活不肯让她如愿,最终只得作罢。
到家的时候,赵氏许久才过来开门,见到穆云山几人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屋。穆敬荑有些看不过眼儿,但碍于有外人在也只能忍着。
张贵祥将人一路背到正房东屋,与抱着被褥面色阴沉的赵氏走了个对脸儿。
“婶子!”他略有些尴尬的打了声招呼。
“......嗯,一会儿赶紧回家吧,免得桂花一个人害怕!”赵氏低声应了一句,侧身去了西屋。
穆敬荑帮着老爹在床上躺好,看着他一身泥土草屑的狼狈模样,忍不住心疼道:“爹,您摔哪儿了?让我瞧瞧,要不咱们先请郎中吧!”
穆云山见女儿如此关心自己,心中顿时一暖,挤出一抹笑:“爹没事,歇几天就好了!”
“那怎么行?若是骨头断了,必须得请郎中接上,否则耽误了医治,会影响走路的。”她想了想便扭头,对一旁的张贵祥道:“祥子哥,谢谢你这么晚还费力救我爹回来,时辰也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吧,免得桂花妹妹担心!以后有用到我穆敬荑的地方尽管说,今日的恩情,敬荑记下了!”她说着便蹲身行了一礼,吓得张贵祥连忙侧身躲了开去。
“不用如此客套,咱们都在一个镇里住着,两家又离得不远,互相照应些也是应该!”张贵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微垂着头红了脸。
“祥子,今儿真是多亏了你了,以后有空闲,叔请你喝酒!”穆云山冲着他笑了笑,看向两个年轻人的眼里不觉间多了抹喜色。
“哎!”张贵祥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那叔,我先回了,明儿一定要请郎中诊治啊,这您得听穆姑......妹子的!”
“哎哎,快回吧!”穆云山摆摆手,笑着看他转身,紧接着推了旁边的穆敬荑一把,低声催促道:“还不快去送送,大老远的折腾了一遭,替爹多谢谢人家!”
“哦!”穆敬荑低低应了一声,小跑两步出了屋,追上了将要走到院门处的人影。
“你怎么出来了?”张贵祥听到脚步声,猛然回头,就见一抹倩影正站在他身后。
皎洁的月光下,那张精致俏丽的小脸显得格外楚楚动人。偶有晚风吹过,鬓边的青丝缓缓拂动,仿佛坠入凡间的仙子一边,浑身上下散发着白亮亮的光芒。
“诶,看啥呢?”穆敬荑见他望着自己发呆,连忙扬手挥了挥。
张贵祥身子一抖,迅速眨了眨眼,收回了视线。
“呵呵,我爹让我来谢谢你!路上慢点,小心些,天黑不容易看清路。”张贵祥的反应引得穆敬荑忍不住乐了起来,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挺不地道的,有什么资格取笑人家?想当初她在原来的世界,见到帅哥不也是常常犯个花痴之类的嘛。人之常情,谁也别笑话谁!
“啊哦,好好......”张贵祥慌乱之下有些语无伦次,垂着头紧走两步出了大门,又反手将门关上,速度快得险些将那门扇拍在随后而来的穆敬荑鼻子上。
“我去,好险!”穆敬荑后知后觉的缩了缩脖子,抬手抚了抚欠点挂彩的鼻头,利落的关好门,快步跑回了屋。
一进正房就听到了赵氏的声音:“大晚上的点什么油灯?有什么可看的?那灯油钱是大风刮来的咋的......”
“娘,爹的腿受伤了,您也不知关心一下,还在那骂,有您这样做媳妇的嘛?”穆敬荑出言驳斥了一句,成功将战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你个死丫头,还有脸说?大半夜跟个野小子上山,也不怕被人传闲话!就算那姓严的看不上你,也不能这样破罐子破摔啊!有道是钱难挣屎难吃,真等你嫁个穷小子,后悔可就晚了!”
穆敬荑忍不住回嘴:“娘,哪有这样数落自己闺女的,我还要不要脸啊?爹那么晚不回来,我做女儿的担心他,叫人一起去找有错吗?难道我要像您一样不闻不问才算孝顺吗?”
“嗐,你这死丫头,还学会顶嘴了是吧?跟那叫桂花的刚玩一天就变得如此模样,这要是老与他们混在一处,下次是不是就要上房揭瓦了?都说没娘教的孩子不懂理法,我看你这是嫌我活得命长了是吧?那好,我这就离开,给你们爷儿俩腾地儿!”赵氏说着说着就急了,猛地冲出屋子向外面跑去。
床上的穆云山听到声音连腿伤都顾不上了,翻身就要往外冲。“噗通”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疼得他直冒冷汗。
穆敬荑大惊:“爹,您这是要干嘛?”
穆云山气的胸口大力起伏,扬手狠狠打了闺女一巴掌,吼道:“谁让你与她顶嘴的?那是你娘!”
穆敬荑被打的有些懵,呆愣愣的问道:“您为啥打我?”
“谁...谁让你气她......”打完了穆云山就后悔了,女儿白皙娇嫩的脸蛋儿瞬间现出一个红红的手掌印儿,疼得他心里一揪。但一想到奔出门的媳妇,立时又狠下了心,吼道:“还不快去追你娘?”
穆敬荑耳中嗡嗡作响,眼泪扑簌簌的顺着脸颊滚落,像个失了魂的木偶一般挪动步子向屋外走去。孤单无助萦绕心头,这一刻,她委屈到不行,刚走出院门就已泣不成声。
她一路走一路哭,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早上来过得小水塘附近。泪眼朦胧间,她脚下一个不稳就溜了下去,池水瞬间没过了头顶,冰凉的池水灌入口鼻,吓得她慌忙四处摸索,一把抓住池边的野草才堪堪稳住了身形。“哗啦”一声从池水中站了起来,呛得她好一阵咳嗽。
夜色掩映下的山石上,背风处靠立一人,听到声音,瞬间看向水中。仔细辨认一会儿,陡然睁大了双眼。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无旁人,这才舒了口气。伸手敛了敛衣襟,抱了怀,眼神玩味的盯着池中之人的一举一动。
穆敬荑泡在水中,头脑逐渐清明。借着月色向四周看了看,漆黑的树影在月色下露出模糊的轮廓,一阵微风吹过,冷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时才想起自己出来是为寻人的。
结果还没到家门口,就见赵氏站在路上左顾右盼,神情甚为焦急。
她本不欲开口,但一想起赵氏对她还算不错,便咽下委屈,低声唤道:“娘......”
赵氏闻言,立即扭头,见到她浑身湿漉漉的回来,瞬间红了眼。一把扯住她,死命的往院子里拽,口中低低念叨着:“你这死丫头,是生生要气死娘啊!啊?大半夜的往河里跑,是要闹哪样啊......”
母女俩回了正房西屋,赵氏连忙找来布巾,赌气似的大力为她擦着头发。又指着床上那身干净衣衫道:“赶紧换上,小心染了风寒,咱家可没多余银钱给你看病了!”
穆敬荑乖乖换上,将湿衣服丢到洗衣盆里。
赵氏这边已经铺好了被褥,呵斥道:“赶紧到床上躺着去,盖好被子捂一身汗出来!”
见她忙碌,穆敬荑心里渐渐暖了过来。看来自己这位娘亲应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儿,最起码对她这个女儿是当真挂心的。
“那我爹......”她佯装要起身下床,露出一副紧张模样。
赵氏横了她一眼:“有我呢!真不知你到底是谁生的,竟然对他比对我还要挂心!”话落便转身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