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王中正犹豫了一下,见赵祯摆摆手,示意有事就说。
王中正整理了一下言辞,然后说道:“臣方才运送这些东西回来时,恰巧在御街碰到王中丞。”
本来已经躺下的赵祯又坐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王拱辰问你这些东西是哪来的吧?”
王中正点点头。
赵祯脸拉了下来,然后又躺在床上,闭着眼不说话。
王中正看到这一幕弓腰退了出去。
官家是不会怪他把向尚铁购买肥皂的事告诉御史中丞王拱辰的,人家是御史中丞,王中正只是一个内侍,怎么敢隐瞒。
被那些谏官说教的多了,赵祯已经免疫,先睡一觉,有事明天再说。
……
尚铁起床后,吃过杨婶刚做好的早点就去点验货物。
至于杨叔杨婶,铺子里房间够多,尚铁就劝他们原来的早点摊子先不开了,等钱赚多后,他专门买一个大酒楼。
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汴京大饭店。
货物点验好,翁翁他们早餐也恰巧吃完。
一家人又投入到生产中。
王中正叒来了。
看着尚铁在搅拌一锅的猪油,王中正也不帮忙,好奇的看着。
等皂化反应发生后,尚铁扭头看了一眼,有些不耐烦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通风报信。”王中正头一仰。
洗完手后,尚铁起身朝屋子里走去,王中正跟在后面。
“今天要上朝的吧?你怎么不在官家身边?再说,你一个内侍按理来说能随随便便出宫?”
尚铁坐在椅子上,喝了一杯温水润润嗓子。
王中正也坐在椅子上,眼睛瞅着墙边的两张摇椅。
“早上坐摇椅不好。”尚铁朝王中正看去,颇有些无奈,“下次来给你两张。”
许是被任守忠的鞭子抽疼了,王中正摇摇头道:“两张不行,官家,圣人,娘子,还有那些皇家宗室,宫里的……”
“好了好了,回头把图纸给你,自己找人做去。”尚铁赶紧打断,不想再听王中正絮叨。“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木头椅子坐着不舒服,王中正看摇椅看的火热,不顾尚铁的话又躺了上去,还发出呻吟。
“官家的贴身内侍虽然就我一个,但我总不能一直跟着官家,单日,双日上朝都有不同的内侍,至于怎么出来的,这是秘密。”
北宋上朝是什么样的尚铁不知道,尤其再加上王中正躺在摇椅上也就罢了,还一直小声哼唧个不停。
尚铁也躺上摇椅,发出一声呻吟,有些堕落了。
“哪你是哪日的?”
“我,我不跟官家上朝。”
尚铁瞪了王中正一眼。
“我才十四岁,哪有资格陪官家上朝。”王中正赶紧狡辩道,狡辩完又得意着,“上朝又怎么样?一早上都在扯皮,乌泱泱一大堆人问候你逛了青楼,上朝打盹放屁,就连官家有时候都不怎么听。真正起作用的还是下朝后,那些相公在垂拱殿说的才是国事。”
说到这里,王中正才说出重点:“平时我可都在垂拱殿,三月的时候有个叫包拯的外官被调回来,当时御史中丞王拱辰也在,我亲眼看见平时清雅的王中丞向官家推荐包拯如何如何好。”
“是夸包拯会断案吗?包拯脸黑不黑?额头有没有月牙?”尽管知道这都是演义故事,尚铁还是忍不住打听。
王中正明显楞了一下,然后说道:“断案,他的官职也不管断案呀,至于脸黑倒没有,还挺白的,额头也没什么月牙。”
和王中正胡扯了一会儿,尚铁突然坏笑道:“现在早朝应该下了吧,官家要是在垂拱殿没人倒茶……”
果然,王中正又蹦跶起来,回头看着摇椅再次觉得这个东西太容易让人沉迷了。
扭头跑回去的时候冲尚铁说道:“我这次出来就是告诉你,昨天王中丞知道官家从你这买东西了,估计现在都已经弹劾完你。”
知道王中正原来是给自己报信的,尚铁内心短暂谴责了一下自己,顺便夸了王中正一声好孩子,然后冲跑出门的王中正喊道。
“我又不是官,他弹劾我有啥用?”
过了一会,外面传进来三个字。
“国信所。”
尚铁假装听不见,扭头去蒸馏酒。
……
下了朝,赵祯就在垂拱殿吃饭,这段时间他没什么心思待在哪个妃子宫殿里。
他想赵曦了。
赵曦是他的小儿子,也是三个儿子里活的最长的。
大儿子赵昉刚生下来就死了,二儿子赵昕活不到一年也死了,最后一个儿子在今年二月同样夭折。
三儿子也是所有儿子里陪他时间最长的。
自然便是赵祯最挂念的。
想到这里,赵祯连吃饭也没兴趣,把碗放到一边又看起劄子。
王中正风尘仆仆的跑回来,像没事人一样替换了替他值班的内侍。
“中正,给说了。”赵祯看着劄子,随口问道。
王中正点点头,见官家没动几口的饭菜,有些心疼。
“官家,说了,要不是您让我去,尚铁都把他国信所的差事忘了。”
赵祯心情稍有好转,有些鄙夷道:“当初在垂拱殿侃侃而谈,朕都以为他是新派的,谁又能知道他只是提个建议,杜相公为此把劄子都上来了。”
说完这句话,赵祯心情好受许多,当官家这么久以来,还真没见过尚铁这种人。
于是又把碗端回来,开始吃饭。
刚没吃几口,门外一个内侍跑进来。
“官家,王中丞在殿外。”
赵祯又把碗推回去,心情再次不好。
等王拱辰进来,朝赵祯一礼后直入主题,腰杆挺的笔直,大声道:“官家,您作为大宋官家,怎么能从臣子手里低价买东西呢?臣昨日知道这件事后,还专门去打听了价格,这肥皂五文一个,那送给官家的酒水一大坛更是十文一坛,何况,官家买的还是比肥皂要贵的香皂。”
“王中丞,那是尚……”
“官家,能听臣说完吗?”王中丞胡子一颤,直视赵祯。
“你说吧。”赵祯开始冥想。
“官家这样做我只能劝导,这是身为御史中丞的职责,可尚铁所作所为,臣要弹劾!什么肥皂香皂,敢五文钱一个,什么酒水能十文一坛?是琼浆玉液吗?”
赵祯点头。
“除此之外,臣还要弹劾尚铁,为官以后,从来没有履职。”
赵祯忍不住插口:“王中丞,是朕让他这样做的,恶心恶心夏人就可以了。”
“官家!”王拱辰语气一转,言辞犀利,“国家之事,怎能如此非君子所为?臣虽然不赞同新政,但臣好歹知道在其位谋其职,官职如此之少,官员如此之多,他原一介小民能入国信所已是官家皇恩浩荡,他如此作为,是不把官家放在眼里。”
赵祯想反驳一句,什么不把我放在眼里,那么贵的东西你会两成卖给我吗,你会给我建生祠祈福吗?
但赵祯没说,做官家这么久以来,他知道只要顶一句嘴,本来快完的大道理又要讲一遍。
“王中丞说的有理,朕会申饬他的。”赵祯做出一副已经明白的样子。
王拱辰也满意了,但随即又说道:“官家,还是把尚铁召来,臣要对峙他一坛酒卖十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