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言，固涧本淡然的小肉脸，蓦地有些不自然，喃喃道：“我还没有戒疤，算不得真正的和尚。”

“啊？”

顾青葶听得不太清。

固涧双手合十，“女施主，小僧还有事，先告辞了！”

“哦！你有事就去忙吧，我等我母亲。”

过了得有小半个时辰，终于见顾夫人他们上来了，顾青葶跑下梯子去接。

“葶丫头，你慢些！”

她就这样一路跑下来，让人担忧，怕她跑得快摔下来，跑下来后，她呼了一口气，扶着顾夫人往上走。

顾夫人反握住她的手，笑道：“你这丫头，跑得倒是快。”

“嘿嘿”

佛门森严，里面传来木鱼声，一位叫坚池的方丈接待了她们。

坚池方丈双手合十，头微低，口念道：“阿弥陀佛，施主请跟老衲来。”

顾夫人同样见礼，带着她跟着进去，刚进去就见到了那个小和尚，他正在扫地，扫把比他人都要高上几分。

“施主，请！”

顾夫人双手合十，“多谢方丈。”说着看向还在看小和尚的顾青葶，“葶儿，进来。”

“哦！好！”

进了佛堂，一尊金色大佛出现在眼帘，顾夫人带她在蒲团上打坐，大佛下方丈对她们对坐。

“阿弥陀佛，施主有何难！”

顾夫人虔诚道：“方丈，我家葶儿噩梦不断，还有夜游之症，不知可解？”

坚池方丈道：“阿弥陀佛，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

“这……”顾夫人看了看身边的顾青葶。

坚持方丈看向顾青葶，继续道：“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施主若是能放下，便能得大自在。”

顾夫人双手合十，“多谢方丈！”

蒲团面前有一本佛经，顾夫人道：“随方丈念上一个时辰，母……我去看看你母亲。”

“我母亲？”

顾夫人道：“姐姐在这里供了牌位。”

顾青葶打开一页，惊呆了，密密麻麻的，侧过头见顾夫人已经走出门去，没法子，只好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在心里默念。

估摸着有小半个时辰，顾青葶实在是受不了，抬眼看了一眼方丈，见他眼睛都是闭着的，也不知道怎么背下来的。

门是开着的，要是溜出去也不困难吧，毕竟只要自己不弄出声音，就不会被发现。

说干就干，刚起身，方丈睁开眼睛，看着她微笑点头：“看来施主已经在得大自在路上。”

顾青葶又跪回蒲团，虽然听不懂，但被发现了耳根子已经是红透了。

坚池方丈继续道：“阿弥陀佛，施主来，本是解忧，念经对施主来说为一忧，施主又何自寻烦恼。”

这话的意思顾青葶倒是听懂了，仰面看着方丈，“意思是我可以出去吗？”

方丈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她。

“……”顾青葶纠结半天，最后还是起身出去了，外面空气清新，没了里面的檀香气。

小花小草见她出来了，上前问道：“小姐，你念完了？”

“昂！对，念完了。”顾青葶下意识把耳朵后面的头发拿了下来。

小草道：“那奴婢带你去厢房吧！”

去往厢房的路上，小和尚还是在大院子里扫地，顾青葶停下脚步看了一会，随后走上去，笑道：“小老弟，我帮你扫吧！”

固涧双手合十，道：“女施主，使不得。”

“什么使不得？”顾青葶笑了笑半蹲下，看着他道：“你不要叫我女施主嘛，怪怪的。”

说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和尚被吓了一跳，退后半步，“女施主，使不得。”

“呃……你怎么那么可爱啊！都说了不要叫我女施主。”顾青葶说话间带着浅浅笑意，心想道：叫施主也比女施主好。

小和尚微微抬起头来，问道：“那叫你姐姐吗？”

“行啊！”

小和尚立那软糯的声音道：“姐姐，使不得。”

顾青葶：“……”

站在一边的小草走过来道：“小姐，别逗弄小师父了，使不得，咱们去厢房吧！”

“哦”顾青葶站起来，双手合十，微微低头：“使不得。”说完就大步离开。

小和尚抱着扫把不明所以，心想：什么使不得？

厢房在寺庙的最后边，安静清幽，每个厢房都小小的，像现代的单间。

顾青葶坐在床榻上，对着两个小丫头招手，道：“小草小花，你们过来坐，我有事问你们。”

闻言，小花小草停下手里忙活，走过来坐下。

“我问你们啊，我是不是梦游了？”顾青葶试探的问道。

小花小草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你们给我讲讲我以前发生的事吧！我好奇。”顾青葶捧着下巴看着她们。

“小姐你以前易怒，一点小事就会生好大的气，晚上还会夜游和梦魇，大夫说小姐是有心病。”小草微叹。

“心病？”顾青葶若有所思，易怒、梦魇不就是精神失常嘛。

小草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小姐心病何来。”

“哦！知道了。”

怪不得有时候夜里自己那么难受，不会是原主的记忆吧，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这么痛苦，这个家的人对她很好啊。

咚咚！

小草起身去开门，“来了！”

门一开，是固涧提着食盒进来，“阿弥陀佛，姐姐，小僧给姐姐送斋饭来了。”

小草接过食盒，顾青葶起身到门口，笑道：“小师父进来坐坐？”

固涧还真进来了，规矩的坐下。

“哇，好香！”顾青葶边吃饭边和他聊天，中途问道：“你怎么这么小就来当和尚了？”

“我是被师父捡来的。”

顾青葶点头，“哦明白了。”说着看了看他光亮的小脑袋，“你怎么没有戒疤？”

“师父说待我长大了让我决定去留，所以没有给我点戒疤。”固涧道。

“这么说你还真不算是个和尚？”

“嗯！”

顾青葶认真道：“那你想当和尚还是出去？”

固涧本想说当和尚，可又犹豫了一会，道：“我不知道。”

“我给你讲讲啊！”顾青葶放下翘起二郎腿，认真的说道：“这么跟你说吧！外面的世界大得很，也美得很，但是危险也多，在这里当和尚呢就没那么多危险，也清净。”

小和尚长长的睫毛微眨，思量片刻，见顾青葶都吃完了，起身拿起食盒道：“姐姐，小僧告辞。”

顾青葶咬着手里的半个馒头，含糊不清道：“嗯！去吧！”

吃过饭后顾夫人回来了，带着她去见她娘的牌位，上面写着盛倾辞。

顾青葶认真的磕头跪拜，本就是应该做的。

京都。

许青云在今夜离开京都，本欲与顾青葶告别，却得知她不在京中，只留了书信一封，送到顾府。

信送到了顾青书手里，他未动，而是让人将信放于兰葶院。

此时已月明高照。

顾青书一个人坐在书房，桌上一堆棋子，他在和自己对弈，不断的找自己的破绽。

咚咚！

“公子。”

顾青书抬眸，“进来！”

门被推开，夜羽走了进来，拱手道：“公子，又有……”

顾青书抬头，示意他不必说下去，起身拿起披风，手一舞披在肩上，直接出了门。

夜羽赶紧跟了上去，一路往城郊去。

城郊。

秋风凄清，秋月明朗，风中的落叶时而聚集时而扬散，老树寒鸦本已栖息也被这声响惊起。

顾青书独自站在一块高翘的大岩石上，手执长剑，风吹得他衣诀翩飞，青丝拂过清冷俊毅的脸庞。

“出来！”

话音刚落，一群黑衣人从草里窜了出来，各各目光凶狠。

黑衣首领缓缓走出来，凝着眸子问道：“你又是谁？为何要断人财路。”

“死人，不必知道。”顾青书冷冷的看着他。

黑衣首领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呸！他妈的！”擦了擦嘴怒道：“都给我上。”

一群人冲了上来，夜羽闪身前来，刀光剑影，叮当作响。

一黑衣人直直刺了过来，眼看要靠近夜羽腹部，夜羽轻而易举地闪过，反手挑起敌人的刀，利锋旋飞，直接解决了三人，一刀好几个小朋友。

黑衣首领见情况不好，这样下去僵持不了多久，往后退了小半步。

看着岩石上的顾青书，目光阴鸷，紧了紧刀柄，看起来是个小白脸，不多考虑，拿着刀直往顾青书去。

夜羽分不开身，无暇顾及，却是完全不担忧顾青书那边。

看着冲过来的人，顾青书眼神冷利，依旧安静的站着，如同谪仙。

黑衣头领冷哼一声，靠近时跳起来一刀劈下，大喝：“死到临头了还给老子耍帅！”

“不自量力。”顾青书点地而起，寒光掠过白衣诀，黑衣首领见一刀劈空，刚想转身，却响起刀砍的声音。

黑衣首领脸上全是惊愕，拿着刀的手就这么断了，鲜血喷涌而出。

“啊！！！！！”黑衣首领当即大叫，痛不欲生。

顾青书背对着他，冷冷道：“我不会杀你。”说着眸光变得阴沉，“杀了你也不足以抵命。”

黑衣首领听不清他的话，只叫着吼着，像一条发了疯的狗。

夜羽解决了所有人，跑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疼得发了疯的人，拱手道：“公子。”

“先交与大理寺，别让他死了。”顾青书说着走进草丛，扒开一看，好些笼子，里面全是些还在襁褓之中的孩子。

顾青书说道：“叫人把这些孩子安顿，父母还活着的送回去，没父母的送到江南。”

“是！”

相国寺。

这里的夜晚很安宁，繁星点点，梵音沉沉……

顾青葶好似看见前面有一颗桃花树，有三个人在哪里，一个是顾云铮，另外两个小女娃娃不知道是谁。

顾云铮轻摇着秋千，“画儿，好不好玩？”

软软糯糯的声音笑得咯吱咯吱：“爹爹，好玩！”

时刻，树下站着望着他们的小娃娃怯怯道：“爹爹，我也想玩……”

顾云铮没有理她，抱起秋千上的孩子，并用力一把扯下简易的秋千，大步离开，而被留下来的小娃娃捏着衣袖，委屈极了。

“好可怜的孩子！”顾青葶跑过去，想安慰她，却怎么也碰不到那个小娃娃，就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此时，一位锦衣少年跑来，焦急道：“葶儿，怎么了？和哥哥说。”

“葶……葶儿想……想荡秋千，爹爹……爹爹不……”小娃娃哭得话都说不清楚。

顾青葶很疑惑，这个小娃娃是自己吗？那这位少年是顾青书吗？

很快，锦衣少年为小娃娃做了一个秋千，小娃娃瞬间又高兴起来。

“哥哥最好。”

锦衣少年笑道：“只要是葶儿想要的，哥哥都想办法给葶儿。”

“葶儿最喜欢哥哥……”

蓦地，顾青葶醒了过来，看着屋里熟睡的小花小草，心跳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屋里尤为明显，刚才那个梦是怎么回事。

顾青葶都清晰的记得，那个锦衣少年，还有那个……

吱呀

推开房门，顾青葶走了出去，外面明月姣姣，走下台阶，往明亮的地方去。

木鱼声，门敞开，坚池方丈还在佛堂打坐，她不忍打扰，欲走。

“阿弥陀佛，施主，留步。”

顾青葶一怔，随后转身走进佛堂。

“方丈！”说完她便往蒲团上一坐。

坚池方丈睁开双眼，“阿弥陀佛，施主可是有忧心之事？”

顾青葶犹豫一瞬，“我做了一个梦，我好像感同身受……”

“忘却的前尘，又何须去细想，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坚池方丈说完闭上了双眼。

顾青葶抬眼，看着上面的一尊大佛，虔诚的拜了拜，起身离开。

三天后。

顾夫人要带着她回去了，顾青葶去和固涧告别。

“小老弟，你姐姐我呢，要走咯。”顾青葶揉了揉光光的脑袋，还有些舍不得，这小弟弟每天陪自己，可爱得紧。

固涧双手合十，“姐姐，有缘自会相见。”

“那……我走了。”

“嗯”

固涧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有些落寞，喃喃道：“姐姐记得回来看我……”声音极小，淹没在风声中。

下山可比上山轻松，半个时辰就下来了，顾青葶掀开车门帘子，对着身后道：“母亲。”

顾夫人登上马车，她也钻进去，随手放下帘子。

顾府。

顾青葶刚跳下了马车，就见顾青舟在门口等着自己。

“二哥哥？”顾青葶欢快的跑过去。

“嗯！”顾青舟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呵呵道：“倒是比我预想的还要早一些，我今本是回来收拾一些东西，最近天冷了。”

顾青葶雀跃道：“那二哥哥是不是又可以陪我一会了？”

说着顾夫人走上前来，笑道：“外面风大，你们两个呀，把话放肚子里，进去再说。”

青鹤院

“二哥哥，你真的变化大了。”顾青葶站在院中着看他表演舞枪。

顾青舟反手挽了个枪花，挑眉看着她：“说说看！”

“这……”顾青葶摸着下巴想了一会，笑道：“比以前看起来有精神，像……像一个大将军。”

“小蜻蜓最近变化也大。”顾青舟放下枪坐在她的旁边。

“我？”顾青葶一脸认真的看着他，问道：“什么变化？”

“这张嘴是越来越会夸人了。”顾青舟笑得双眼微眯。

顾青葶假装失落道：“二哥哥不应该夸我变好看了吗？”

“啊？”顾青舟一听，打量着她，说道：“没啊！还是和以前一样。”

顾青葶“……”

“我要去找青画玩了。”话音刚落，顾青葶就起身要走。

顾青舟道：“青画去舅舅府上了。”

“哼！”顾青葶没有回头，继续往前，“那我就去找大哥哥！”

千寻荔枝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