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

正伤感的顾青葶收到南旋邀约信，便带着小草出了府去茶楼赴约。

悦南茶楼。

雅致小间内，南旋见她来了，笑道：“葶儿，快坐。”

南旋今天和往常大不一样，看得顾青葶差点认不出来，这一袭红衣带鹤绣，似能飞出来，袖处用雪线绣了几朵开得正好的茉莉，却不唐突。

青丝高束，银色白鹤发冠，整个人看起来颇为潇洒，还一丝邪魅之感，比平时的儒雅随和相差甚远。

顾青葶目光一直放在南旋身上，坐下后笑道：“南旋，你这身红衣还真好看，以前没见你穿过。”

“那你可喜欢？听闻葶儿颇爱此色，便让人做了这身衣裳。”南旋微微对她一笑，似春日骄阳。

顾青葶点头回应：“对呀，我也喜欢穿红的。”

“葶儿的伤可好些了？”南旋那双温柔的眼里带着担忧，递给她一杯清茶。

顾青葶挥了挥手臂，示范道：“看，都好了。”

“葶儿当真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子。”

“啊？是嘛”顾青葶一开始还不明白，后知后觉当即脸一红。

南旋微微点头，无比真诚道：“肺腑之言。”

“嘿嘿”顾青葶笑了笑：“还好啦！我当时也怕极了，整个人都发抖，可是我怕沐二哥没了，就上了。”

“你做得很好！”说着南旋拿出一个大锦盒：“送于你，防身用。”

顾青葶打开一看，是袖箭，除了主体，一共有十支箭，每一支都很精致。

“用完了怎么办？”顾青葶摸了摸。

南旋笑道：“可以捡回来，实在是用完了可以再重新打造。”

“谢谢！”顾青葶喜滋滋地收下。

突然门外有敲门声，南旋知是有事，对顾青葶温柔一笑：“嗯！不客气，葶儿，我想是有些事处理，不如改日再聚。”

“好！”顾青葶倒是没觉得什么。

南旋送她到正阳街，告别后就不舍的离开。

而白涧蓦地出现在南旋身后，看着南旋这身红衣怎么都觉得不像自己主子，看着南旋似要忘回走，笑问道：“主子，不去御史大夫哪里吗？”

南旋有些心烦意乱，良久道：“不去了，你去传个信。”

“是！”

天元日39年。

冬至。

南国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比往年下得更早，鹅毛大雪，千里冰封，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顾青葶醒来时还不察觉，待她穿好衣裳后小草开了窗，一股冷气进了屋子，她余光瞥眼见窗外一片雪白，惊道：“下雪了？”

小草笑道：“是呢！今天天外面可冷了。”

顾青葶来不及梳妆迫不及待地跑出去，大雪纷飞，如白色的梅花，惊艳了她的双眼。

“哇”顾青葶伸出手去接雪花，却因手心温度高，雪花一降落在她手里就化掉了。

小草急忙拿了斗篷出来：“小姐，别冻着了。”

“小草，你看，下了好大的雪！”满天皆白，掩盖不住她眼里的欣喜，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眼里全是好奇，像一只猫一般睁大眼睛。

小草看着一片雪白，笑道：“是呢！比往年的第一场雪要大，瑞雪兆丰年。”

两人正说话，此时一位少年披着雪白斗篷，踏雪而来，于天地融为一体，顾青葶被雪花迷了眼睛，还没看清来人，就听到一声。

“小蜻蜓！”

顾青葶听声音就知道是顾青舟，赶紧欢快地跑过去，松软的雪踩在脚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异常好听，少女激动又悦耳的声音响起：“二哥哥，你回来！”

“哎呦！”顾青舟被小丫头撞了个满怀，差点没站稳跌到雪地上，扶稳她笑道：“慢点！看你活蹦乱跳的，想是伤好了。”

“早就好了！”顾青葶脸上全是喜色。

顾青舟笑道：“今冬至，哥哥请了假，回来陪你一天。”

“就一天啊！不可以多待几天吗？”顾青葶眼里的光变淡，还未到离开时，便已经伤感起来了。

“不行呀！小蜻蜓乖，实在不行……你二哥哥我撂挑子不干了。”顾青舟揉了揉她的脑袋。

“那怎么行？”顾青葶仰望着他。

“是呀！那怎么行？”顾青舟乐呵呵地学她说话。

此时，李嬷嬷也从里屋出来，笑道：“二公子回来了，还未吃早膳吧？快来尝尝嬷嬷做的冬菜。”

“好！”顾青舟应声，拉着她进了屋，李嬷嬷端来了羊肉煲，香气四溢，热腾腾，吃了整个人都暖暖的，如同春日暖阳拂过。

顾青舟给她又添了一碗，温声道：“多吃点，待会二哥陪你堆个大雪人，能陪你好几天的那种。”

“好啊！”顾青葶吃得狼吞虎咽，就想快点吃完去玩。

顾青舟故作不高兴，说道：“要是噎着了就不让你出去玩了。”

“……”顾青葶听话地放慢了速度。

不一会，顾青葶放下空碗，仰面笑道：“二哥哥，我吃完了。”

“还要不要再在一碗？”

顾青葶摇头，“我吃饱了。”说着拉起他：“二哥哥，我们堆雪人去。”

“好！”顾青舟由她拉着往外跑。

顾青葶本打算就在院里堆，顾青舟笑道：“去年你说要在大哥院里堆一个大雪人，你还记得吗？”

“是嘛！”顾青葶完全没映像，想了想说道：“那就去大哥哥院里，说着提起裙摆往外跑。

绯红的梅花斗篷，如一团火在满天的银白里奔跑，融化了寒冬的凛冽。

顾青舟赶紧追上去，唤道：“小蜻蜓，慢慢走，别跑！”

“不要！嘿嘿”顾青葶才不听呢，蹲下抓起一团雪，用手搓了个球，站起来扔给追上来的少年，正好砸中少年的膝盖。

“好啊！小蜻蜓，欺负起二哥来了！看我不教训你。”顾青舟笑着，也捡起一团，瞄准她的斗篷砸过去。

小丫头被砸中，又捡起搓了好几个雪球扔过去，都被顾青舟灵活的躲过了。

顾青舟掂起手里的雪球，笑道：“那该我了哦！”说着作势就要扔过去。

“啊！！不要！”顾青葶拔腿就跑，一路往世安院去。

“大哥哥！！大哥哥！！”顾青葶的声音很大，顾青书听见声音赶紧推门出来，便见两兄妹你追我赶的迎面而来。

顾青舟的那团雪球眼看着就要砸在顾青书脸上，只见顾青书微微侧头，那团雪球便正中他身后的夜羽！

“……”夜羽不明所以地抹了一把脸。

“葶儿，外面冷，快进来。”顾青书看着扑进自己怀里的小丫头，说着又看向后面的顾青舟，道：“回来了。”

“嗯！大哥安。”顾青舟当即乖巧下来。

顾青葶不愿意进屋，摇头道：“大哥哥，我要给你堆个大皮卡丘。”

“皮卡丘？是何物？”顾青书耐心问道。

“就是……一只可爱的电耗子。”

顾青舟笑道：“小蜻蜓，哪有堆老鼠的？”

“……”顾青葶也解释不清，顿时气呼呼道：“不是老鼠，是皮卡丘。”

“好，那葶儿就给哥哥堆个可爱的皮卡丘。”顾青书宠溺的笑了笑。

安合院。

顾青画屋里放了好几个炭盆，整个人窝在被窝里，顾夫人推门进来，带进来风雪气，顾青画那忙道：“母亲，快关上。”

“你呀！不如去和葶丫头玩？”

顾青画摇头，“不要，我最讨厌下雪了，冻死了，要是出去了，我手上得烂。”

“唉，也不知你这是什么病，郎中也无法医治。”顾夫人走她床边坐下。

顾青画不由得将被窝更加紧了紧。

这边，顾青葶让顾青舟搓了个大雪球，放在院子中央，由于皮卡丘的耳朵长又尖，小的容易断，做了好几次，越弄越大，直到最后弄了个和她一样高的雪人。

顾青舟疑惑道：“小蜻蜓，这到底是个啥玩意？”

顾青葶没理他，对夜羽笑呵呵道：“师父，给我弄些树枝吧！求你了”

……夜羽一脸冷漠地站在门口，刚这两小主子打了会儿雪仗，本看热闹的他不知这两小主子怎么突然合起伙来扔他一个人，顿时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又不敢扔他们。

“是！属下这就去。”夜羽拱手。

夜羽很快回来，砍了一棵不大不小的树回来，看着顾青葶问道：“大小姐，够不够？”

“……”

顾青葶无奈地撇下几根细树枝，“师父，你把剩下的拉去柴房当柴吧……”

树枝一小段一小段地做皮卡丘的闪电图腾，黑豆做眼睛个鼻子，很快一个大皮卡丘就出现，和想象中的……不能说一模一样，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顾青葶满意道：“怎么样！可爱吧？”

“呃……可爱……吧？”顾青舟皱眉，问道：“小蜻蜓，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呀？”

“电耗子。”顾青葶说着进屋把看书的顾青书叫出来：“大哥哥，来看看我堆的雪人。”

顾青书看到的第一眼愣了一下，后微微一笑：“葶儿弄得很好！这便是，皮卡丘？”

“是呀！”顾青葶一脸笑意。

反正顾青舟是没看出这到底是个啥，也就大哥昧着良心的在这里夸。

冷风吹来，顾青葶打了个喷嚏，鞋袜被雪水打湿。

顾青书赶紧带着她进屋，给她脱了鞋袜，让她在被窝里坐着，又对小草道：“去拿干净的鞋袜过来。”

“是！”

顾青葶双手冻得通红，丫鬟给她灌了两个汤婆子。

顾青葶抱着汤婆子道：“大哥哥，晚上我们吃饺子好不好？”

“你想吃什么馅的？”

顾青葶想了想，说道：“香菇猪肉、芹菜猪肉。”

“好！这就吩咐他们备着。”

顾青舟弄了两个炭盆进来，对着顾青葶道：“下来烤一烤。”

“好”顾青葶光着脚丫就奔过来了，顾青舟抱起她，让她的脚能靠近炭盆又不至于被烫着。

脚丫小巧可爱，脚趾如黄豆一般圆润，在炭盆上方晃悠。

顾青书看着他们如此，无奈地摇摇头。

小草一拿来鞋袜，顾青书就赶紧给她穿上，嘱咐道：“以后万不可在外面这样，知道吗？”

顾青葶乖巧的点头，“嗯，我知道了。”

午时。

热腾腾的饺子一盘盘摆在桌上，顾青葶舔舔嘴巴，用筷子夹起一只饺子，“呼”轻轻的吹一吹，放嘴里咀嚼

“嗯！”顾青葶眼睛都亮了，“好吃”

顾青书笑道：“那葶儿就多吃点。”

“好！”

顾青葶最喜欢芹菜的，一个接一个的吃个不停，正吃着，蓦地抬头问道：“我们晚上吃什么？”

顾青舟好笑道：“小蜻蜓果然是小馋猫，才吃着午饭，就开始问晚上的菜了。”

“我就是问问嘛。”顾青葶咬一口饺子，说道：“不如吃火锅吧！”

“火锅？”

顾青葶笑嘻嘻道：“我来弄，到时候一家人一起吃，热闹又暖和。”

“好！都随你！”

吃过午饭后顾青葶就开始忙活，问了每个人爱吃什么菜，什么不爱吃。

申时。

所有的菜都准备好了，顾青葶来到大厨房要炒锅底。

“二哥哥，你别挡着我。”顾青葶拿着菜刀切辣椒。

顾青舟不放心道：“不如我来？”

“不用！你奏凯！！！”顾青葶切好各样的材料，往锅里放上一大勺牛油，花椒大蒜放进去，再把其他的一块放进去。

“咳咳！”顾青舟捂着鼻子，眼泪都被呛出来了。

顾青葶也没好到哪里去，整个人捂着嘴咳嗽。

弄了半响，才把东西都准备上，等到晚上就可以吃一顿美美的火锅了，对着厨房交代一番，提着裙边跑了出去。

顾青舟在后面喊道：“小蜻蜓，去哪？”

“二哥哥你别跟着我，我要去找青画！”顾青葶已经厌烦了啰里吧嗦的二哥哥。

“……才说要我陪你一整天的呢……”顾青舟又无奈又委屈。

安合院。

顾青画还是在屋里待着，无论如何都不肯出去。

顾青葶推门，抬出脑袋，“青画，我弄了好吃的，咱们晚上去堂厅吃吧！”

“……”顾青画一脸为难，却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只好道：“好吧！”

晚上，等顾云铮回来，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起了火锅，顾云铮不怎么能吃辣，却也不爱吃清汤的，每次都要把菜放进红锅里，夹出来在碗里洗洗再吃。

顾青葶道：“老头，啊呸……爹爹，你不能吃辣啊？”

“那……哪有？你爹爹我最能吃辣。”说着就不洗了。

顾夫人舀了一小碗鸡汤，递给顾云铮：“老爷，喝碗鸡汤。”

“嗯！好！”顾云铮接过，吹了吹，问道：“葶丫头，你这是在哪里学的？”

“呃……香香教我的，嘿嘿！”

顾云铮了然：“那丫头走南闯北的，见识也广。”

与此同时，世安院。

留在院子里的夜羽看着掉了头的雪人，头疼不已，怎么都修不好。

这还得从半个时辰前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