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幕不知第几次染黑白昼的时候,有个村庄悄悄点上了灯火在静谧的林子里出现,三途也恰时来到了这里。
这个名为鸳绣村的小地方,分明应当是人的领地,可三途却看到了一阵黝黑的妖气。
那妖气似有似无的,让三途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是好是坏,她只觉得这仿若有无数种妖气交织而聚的鸳绣村里,似有她熟悉的人。
三途在外并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熟悉的那位早已入了轮回,再来便是八道山故土深处的同族了。家中的小辈到了年纪便都外出闯荡了,在这偌大的乾坤中,三途还未在外碰到过她的兄长亦或姐嫂。
如今这小村方中那抹熟悉的气息,三途倒是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哪位故人。
鸳绣村中灯火通明,似是迎来了什么重大的节日般,空中飘飞着的花灯好不热闹。穿着一身素色衣裙的姑娘走在青苔石板铺成的路上,东瞧西看着一面又一面别样的景色,景有些忘乎了所以。
街道上人声鼎沸,衬得这鸳绣村都仿佛一座不夜城,有卖糖人小贩的叫卖声,交织着隔壁为杂技欢呼雀跃的鼓掌声,瞬间就在三途耳边炸成一片,也让她那颗一直飘忽不定无法安然的心瞬间便安定了下去。
只是这村内最别样,也是最让三途诧异的景色,恐怕就是街上时不时会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长着兽耳,拖着兽尾的山精野怪了。
那些山精野怪,三途看得分明。
有些大抵是附近山林中的精怪,有些看上去不像是来自于这片土地,或许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到的这里。
可三途不明白,那些鸳绣村的村民明明知道对方是妖怪,还能视若无睹地与其谈笑风生。
就好像……就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差别一样。
三途看得有些呆了。
“小姑娘,是打远方来的客人吧?”正在三途愣神之间,有位头上垂着一双兔耳的婆婆已立到了她的面前。
这婆婆慈眉善目,眉眼之间依稀能看出来她年轻时的美貌。
三途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那庞然的妖气。
“婆婆,我只是个赶路的旅人罢了。”三途轻轻笑了笑,对着兔婆婆使了个礼。
那兔婆婆一双浑浊的红色眼睛似是看出了三途的困惑,随即又是摇身一变,刚刚还是一位七老八十的老婆虞,转眼间就成了一个跳脱的少女。
“婆,婆婆?”三途试探着问着,在得到那兔婆婆确定的眼神后便是心中有些讶异了。
不知道在某个未来的以后,她是否也可以成为这样一个修为高深的妖。
“你从远方来有所不知,”那兔婆婆着一身粉白纱裙,浑身都透着轻巧,“鸳绣村几百年前就是由一妖一人开拓的一方净土,广纳四方来客。当然,除了心怀恶意之徒。”
兔婆婆拉住三途的手,把她往茶馆的方向拉了拉,三途踌躇再三还是试探着开口。
“……婆婆?还是该叫……姐姐?”
兔妖闻言哈哈笑了两声,“老身的名字可太多了,你要叫的话,便唤老身月皎吧,那是老身的第一个名字。”
那是她的一位故友为她作的名,那故人遇到她时正巧便像今天这般月色皎洁,皎洁得让人只欲赴情人怀。
月皎婆年纪着实大了,往日的年月与回忆她是记不大清的,唯独那故人的样貌身形却好似是历历在目。
拉着三途在茶馆里坐下,月皎便唤了唤小二,那小二看上去大抵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身上没有妖气,是人。
那少年笑呵呵的,一面说着又来新客了,一面又上了壶茶。
“月皎姐姐,小辈名为三途,想问问你可曾去过八道山?那是我的家乡……”三途有些心急,寻思着若能打听到些关于自己家乡的消息也是好的。
“八道山……”月皎婆踌躇着,手中把玩着茶杯,“那可远着呢,你从那里来?”
“不是的,我从寒山而来,只是有些想家了……月皎姐姐是否知道些八道山的近况?”
“这段时日并无消息从八道山传出,最近的也是一只猫妖游历此处时传来的,说是八道山住进了只作恶多端的狐妖……余下的,便不知了。”
“猫妖?可也是来自八道山?”
三途的眼中燃着急切,盯得月皎婆有些发笑。
“是了,同你倒还有几分相似。分明是个男儿身,却生了副女儿骨,实在招笑。”
“此事当真?”三途的神色一喜,脑海里跳出了自家十三哥的模样。
猫妖族内子孙众多,三途离家前是家中最小的第十四个女儿,这离开了数百载,她自己也不清楚家中是否有给她添出弟弟妹妹来。三途的爹娘是族中之主,偏偏也是不安生的。在她的记忆所知里,家中兄长中同她长的最是相似的便是只大了她一轮的渺业哥哥。
她的渺业哥哥,向来喜好治病救人之术,若说当初三途离家的意愿是只为了新奇的话,那么渺业离家的意愿可比她的要壮阔许多。
治病救人,造福苍生。
这想来也是个伟人了。
“那如今这位猫妖可还在此地?”三途急切切地问,身体也朝着对面的月皎婆倾了倾,一对粉白色的猫耳朵也冒了出来,直直地树在脑袋上,好似是生怕自己没有听清楚月皎婆的话一般。
“你也不用如此着急,”月皎婆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捏了捏三途的猫耳朵,软软的,带着着些温热,“那猫妖在村南口靠近树林的地方造了个屋子,算是暂且在此处住下了。你要是想见啊……老身可以带你去。”
三途闻言一喜,便是按耐不住地站起身就要拉着月皎婆朝门外走。
月皎婆见势也是不动怒,倒是悄悄地顺手拿走了榆木桌上的那炳茶壶,顾不得小二在身后焦急的阻拦声,反手将三途拉住便是便村南口的方向奔了去,嘴里直说着明日还,明日还。
那小二瘪了瘪嘴,心里想着早知就不该留那茶壶在桌上,大不了自己多跑几趟,多添茶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