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隐回过神来,顺着傅怀音的目光向外望去,果然见堤岸上花红柳绿,人头攒动,确实“出门俱是看花人”。
他的目光不由自己再落在傅怀音身上,只见她黑色顺直的长发垂落在脸颊一侧,搭在她水蓝色旗袍上,黑则愈浓,蓝则愈雅。些许阳光撒在她面容之上,照得她的肌肤透出清澈的光。
他想,她还是这样美。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苏隐轻声吟诵,不想却惊动了傅怀音,她偏过头来,朝苏隐笑了一下,那笑容浸了阳光,仿若神使一般:“苏先生爱读新派诗?”
自新文化运动以来,各类新体文与新体诗歌层出不穷,既有忽视诗艺的自由诗人,也有提倡要作新格律诗的诗人,其中以“新月派”诗人较具影响力。这首诗的作者卞之琳便是“新月派”的代表者之一,曾是徐志摩与胡适的学生。
苏隐微点头:“略读一些,并不精通。傅小姐倒是精通古文诗律。”
“那倒不是。”傅怀音回道。
苏隐微怔:“哦?”
傅怀音笑起来:“我何止是精通,简直是信手拈来。”
苏隐:“……”
傅怀音又问:“苏先生既然爱读新体诗,家中可否藏有此类诗集?从前我二哥好读新体诗,家中倒也有几本,带着我读过一些。只是后来也不知被他扔到哪里去了。”
“是有几本。”苏隐话一落,心中便觉不好,恐怕又要被她得寸进尺。事实果如苏隐所料,傅怀音接了他的话道:“既然如此,改日我登门拜访,借几本诗集,可好?”
苏隐想开口拒绝,又听见傅怀音说道:“苏先生待人大方,总不至于不舍得借我几本书看看吧?”
苏隐早该知道,她总能见缝插针,从前便是这样,稍不留意便被她逮着机会占便宜。他应该安静无语,如此才能不被她绕进去。
苏隐叹了口气,道:“我所住之处不方便待客。”
“不方便?”傅怀音眼睛微微眯起,“是我疏忽了,苏先生如今住在沈洄的宅子里,我不该问苏先生,而应当去问沈洄,问他我能不能进沈宅。”
苏隐眉间微蹙,盯着傅怀音道:“傅小姐何苦执着于此事?苏某早说过,苏某不是顾云深。”
“你担心我与沈洄起冲突?”傅怀音眉眼弯起来,透出明媚的笑意。她只不过开个玩笑,苏隐却是紧张了。
苏隐深吸一口气,置于桌面下的手指握了又握,忽而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自觉他真是乱了心神,才会去相信她这番“借书”的说法。
她怎么总能令他兵荒马乱?
“傅小姐,”苏隐深吸一口气,“我与陈先生都在沈府做客,你若来,必定会碰见陈先生。傅小姐想的不是去跟我借诗集,而是想去试一试陈先生。”
傅怀音眼眸一动,并不否认:“确如苏先生所言。那日陈哲已然断定所得的青铜器为真,他不可能毫无动作。我倒是想再会一会他,看他想做什么。或者,苏先生也许可以给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