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

内院仍旧乱作一团，甚至情况比昨夜还紧张。

即便卧病在床并非三皇子司北漓，也将懿城的大小大夫都请了个遍，可即便十数个大夫围坐一团商讨对策，结果也出奇的一致——无力回天。

“沐娘子就差一口气没有咽下去，昏了醒，醒了昏，宫里来的那个方御医都说，能撑到此刻已是奇事了，哎哎哎...慧儿你也别忙活了，今儿爷都没用饭，我们谁都别想吃饭了。”

外院的女使们躲在灶房外闲聊，一见慧儿出现，个个招呼她。

慧儿将手头家伙什放下，“可惜了沐娘子好好一个美人，也避不过红颜命薄，这好好的孩子也没了娘，可怜，可怜。”

“话也别这样说...咱不是还有个还未过门的当家主母吗？”

虽说夏果儿如今生死未卜，但不论是死是活，国公府的大娘子都是夏果儿，即便三皇子再娶，三皇妃也还是夏果儿。

英国公府虽被官府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可许多人亲眼所见里头扛出了一具具尸首，只是不知这其中都有什么人。

慧儿仍旧不屑，“那平庸庶女根本配不上咱爷，更别提做咱的当家主母，即便她来了，我也不认。”

慧儿在府邸多年，也曾在内院跟过沐娘子，平日颇有威信，女使们也不敢驳她，打趣道，“你不会喜欢爷吧？”

“我仰慕爷，尊敬爷，打心底为爷不值，怎么了？”

正在众人滔滔不绝时，不远处传来弱弱的声音，

“那个...慧儿姐姐，姑姑说有人揭了榜，让咱们去门口候着。”

众人应声望去，正是昨晚与慧儿一同守夜的女使，她一宿都在为内院忙前忙后。

而这伙人扎堆窝在灶房，不过是想偷懒罢了。

一听提及姑姑，女使们忙起身排成一排，“知儿姑娘，是什么人揭了榜呀？”

知儿如实说，“我也不晓得，姑姑只叫咱们去门口等着。”

仅半日，能来不能来的大夫，大多都来了。此时再有人揭榜无疑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知儿与慧儿站作齐平，再领着女使们到院口时，远远见一中年女子站得笔直，神情淡漠。

女使们个个将方才的八卦收了起来，闭紧了嘴。

待众人停下，中年女子揣着手来回渡步着扫视，姿态端庄而威严。

在这般犀利的视线下，女使们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板，神色僵直，生怕被抓到一丝错处。

即便平日自傲如慧儿，也不敢在姑姑跟前造次，这可是服侍三皇子长大的老姑姑，便是沐娘子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别以为没人告诉我，我就不晓得你们在做什么，这节骨眼上还敢偷懒，我瞧着你们就是想司竹林的板子了。”

才刚训两句，内院便有人四处来寻她，“莫姑姑，姚姑姑在寻您。”

莫姑姑点头，又撂下几句，“贵客来以前，谁也不许偷懒。”

女使们大气不敢出一下，等中年女子离开了，她们才松口气。

“你有没有觉得莫姑姑的神情十分熟悉？”

“同云雨池边的大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云雨池是杂活女使们浣衣的地儿，边上有块专门洗亵衣亵裤的大石头，着实又臭又硬。

一将莫姑姑想到云雨池，便一发不可收拾，众人纷纷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真不是一般的相像。”

笑完过后，众人便又静下来，耐心候着那贵客。

半个时辰过去，府邸大门仍旧静悄悄的，而内院则开始吵闹起来了。

“沐娘子！沐娘子！醒醒，一定要撑住！”

“沐娘子！”

兰月阁院传出一声声的‘沐娘子’，叫喊得一声比一声用力，传入外院女使们的耳中，呼吸微窒，不由得为此紧张了起来。

不一会儿，莫姑姑额角顶着汗快步走来，急匆匆的模样，让女使们发觉大事不妙。

见一众女使还呆立着，她面露怒容，上前便朝女使之首的慧儿甩了一个耳刮子，

“人呢？等不到人不会去寻吗？沐娘子命悬一线，你们只顾着偷懒，当初受的恩惠，今儿就给忘干净了？”

这一个耳刮子将慧儿给打懵了，也将其余女使吓得目瞪口呆。

莫姑姑平日虽口头严厉些，却从未动手打过人。

打七八岁时她们就入府，受莫姑姑教导与训责。她们都知道，莫姑姑是刀子嘴豆腐心，尤其慧儿最得姑姑青睐，可如今...

知儿最先反应过来，“姑姑息怒，我们这就去寻。”

随后赶忙拉着不敢置信的慧儿匆匆奔出府邸，众人纷纷跟着跑出去。

直至已经上了大街，慧儿仍旧摸着半边脸，红着眼眶，却秉持着平日的自傲，没有掉眼泪，可抑制不住那一股子的委屈。

女使们只能草草安慰她几句，来到公示榜寻赏单，实实在在地不见了早晨那张赏榜。

又循着商铺，挨家挨户一家一家问，“可见到有人揭了三皇子府的赏榜？”

慧儿也打起精神，“揭榜的人上哪儿去了？”

“赏榜？是不是一张红纸，上头写了十万赏金的？”

“好像被一个小乞丐揭走了，往芸南道去了。”

“小乞丐如何懂得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