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跟着司北漓的人能更安全,如今看来,还是得靠自己。
但是,越接近夜晚,视线越暗。
如今的她,等同失明,眼前只有一些残影。
该如何脱身...
直接跑?或许没跑多远就会被追杀。
直接告诉秧考客栈危机四伏?十有**无人会信。
还没想好对策,车轱辘‘嘎吱’一声就停了。
“到了。”
到客栈了?
众人将推车停下,客栈的伙计要帮着卸货,秧考说不必,留十数侍从驻守,随即径直入了客栈。
侍从女使们终于可以歇脚,排成一列,齐齐入了客栈。
而夏若水仍在原处不动。
这个看似温暖的虎狼窝,可是会吃人的。
慧儿与女使们走过推车,看她在车上发怔。算了算,冻了这小孩也有个把时辰,让她吃到了苦头,就扯下衣裳扔去。
“给你的,可别说我欺负小孩。”
头也不回就要走,却被夏若水拉住,“慧儿姐姐,我看不见。”
这小孩又想做什么?
“然后呢?”
“背我进去。”
慧儿是万般不愿,又不想坏了大伙对她的印象。几番衡量后,慢慢蹲下,声色生硬,“上来。”
上背之后,夏若水又说,“我要去茅房。”
许是见识过夏若水的缠人,这回慧儿没与她争论,顺着她的意思沿着客栈绕后找茅房。
然,走到无人之处时,慧儿骤感觉脖子凉凉的,还未来得及看,就被一根粗重的绳索狠狠一勒,头猝然往后一仰。
而耳畔。
“大姐姐,方才那樵夫,都问了你什么呀?”
夏若水声如鬼魅,慧儿颈间的绳索悄无声息又紧了几分,“淼淼也好想知道呀。”
“你个死白眼狼做什么?!”
似乎以为她不敢下死手,慧儿即便被勒得死死的,仍在狡辩,“什么樵夫,我不知道!”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我...我说,我说了!”
慧儿一五一十将事情交代,夏若水才将勒在她颈间的马鞭扯开。
慧儿撒腿就跑,又听她凉凉的声线传来,“若你将今日之事到处乱说,我就将你受贿之事告诉秧考大人。”
她曾在安家的事,慧儿是知道的...好在慧儿没将安家供出去,不然她真能掐死这家伙。
夏若水将马鞭缠回腰间。带些东西防身果真是明智之举。
慧儿一咬牙跺脚,什么也没说,快步离开。
茅房外恢复了一片沉寂,而后不知从何处传脚步声。
竟这么迫不及耐,才刚进客栈就要杀她灭口么?
趁还能瞧见残影,夏若水爬起来就跑,‘嗖’一声钻入茅房边上的稻草堆。
暗无天日的草堆深处,将她能看见的光源隔断在外,黑透了。
彻底看不见了。难道她只能等死了吗?
听着稻草堆外的窸窣声,夏若水屏息闭目,一动不动。
又一阵声响,夏若水感觉到了稻草被拨开后,风吹进来的凉气,冻得彻骨。
随后,稚嫩而脆生生的声线响起,“姐姐,过来一下。”
怎么回事。不是杀手?
又一阵脚步声传来,夏若水下意识往稻草堆缩了缩,却听见一道似乎无奈的女声,“宝儿,这是?”
“是我的好朋友。”
意识到夏若水的戒心与紧张,那女子扫视两眼后,笃定道,“她是不是看不见。”
好朋友?
她似乎没认识年龄这般小的。这两姐弟是谁?
但是...送上门的救命稻草,不抓白不抓。
“我的眼睛进了点脏东西,大姐姐能帮帮我吗?”
“我可以帮你,但我手头上的药,乃苗疆南部医女所制,服用此药一年内,或许有副作用。”
“好。”
又一阵脚步声传来,定睛一看,三两个黑衣人穿过长道,朝此处而来。
夏若水想说些什么,嗓子却被狠狠卡住。
怎么...没有声音。
来不及多想,只能再躲回去。
可那些黑衣人却已看到她,纷纷取出利器,欲破开这小小草堆。
那女子及时出手,将他们解决。
‘咚’‘咚’‘咚’
两姐弟似乎是江湖人士,手中握着佩剑。女孩约莫十五六,与姑姑一般大小,男孩与她一般大小。
“姐姐,她眼睛好了。”
眼睛...失明换了失声,夏若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女子似乎见惯了尸首,三两下将几个黑衣人提起,扔进草堆盖好。
“走吧。”
“你叫什么名字?”
“何淼淼。”
话说出口后,夏若水怔了怔。
又有声音了。
走过前院时,夏若水往客栈厅内扫了眼,顿然凝神。
客栈内坐满了人,且在她出现后,满是杀气的视线直逼而来。
侍从与女使们对外头的状况,直至她离开都全然不知。许是杀手不敢动护送御酒的人,将他们全迷晕了。
好在有这女子护她周全,一场恶战后,丝毫没有停留,迅速离开客栈。
得知二人同去懿城后,夏若水一声不吭跟上马车。
自此,终于摆脱了杀手的追踪,至少能平安一阵子了。
姐弟二人,姐姐周锦,弟弟周白,据说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千秋山的人。
千秋山...似乎在哪听过。
天降馅饼,不吃白不吃。
本以为仅是时而哑一哑罢了,然,一段时间后,夏若水也摸不清这药性。
时而哑,时而瞎,时而又瞎又哑。
顺利入懿城后,周锦寻了个地儿歇脚,刚想喊夏若水来,却左寻右寻找不着人。
这个小丫头,竟这么戒备,好歹救了她一命呢。
夏若水悄然出现在懿城码头,游走于各个船只间,却毫无头绪。
外祖母...她从未见过外祖母,该如何找她?
正徘徊不定时,一辆低调的马车驶过,停在岸边。身材微胖的妇人下车后,直上了一艘船,再出来时手中拿了个纸包。
那是...三皇子府的姚姑姑?
传闻,各处码头是天麒最大的黑市,卖的都是见不得光的物件。
司北漓身在长安,让姚姑姑来黑市应当不是他的意思。
夏若水若有所思后,转身离开。
罢了,左右她与三皇子府没多大干系,能撇清最好不过。她生怕司北漓想起那桩事,又将她拖去痛打一顿。
左右是找不到外祖母,得先找个落脚的地儿。
怕那些家伙找上门,连累安家,东桉子府是不可回了...夏若水想起一个地方,或许能收容她。
德景寺。
齐立伯府的马车缓缓驶过,李娘子踩着人墩子下车,婆子撑着伞遮光,一个个台阶走上去。
“菩萨保佑,各路神仙保佑,护佑文晓平安生子,我李家必四时八节,香火不断。”
“康健,聪慧,平安顺遂。”
李娘子虔诚又郑重其事地续上香火,被婆子搀扶起来,“大娘子,姑娘都已嫁出去了,您还为她如此劳心费神,您可真疼姑娘。”
“我生的姑娘,我不疼她,谁疼?”
李娘子理所当然,又使唤丫头去求平安符,想一想,又叫住她,
“听说头些时日,安家老太太带孙女游玩,恰好碰上乱子,前两日才回来,都吓病了。多求几个,再配些补药,送去东桉子府。”
“是。”
“前些日子那桩事似乎惹得卢娘子不快了,邀了她好几回都没来,怎么说也是亲,还是得寻个机会将事情说开才好。”
“是,情分还是不好生疏了。”婆子撑起伞,“娘子还留下用斋饭吗?”
“吃盏茶就走吧。”
半日消磨,李娘子被婆子搀着下山去。
走了大半,李娘子眉梢微蹙,遥遥一眺,“你瞧那,那地上是不是躺了个小孩?”
婆子也看去,“好像是有个小孩。”
“去看看。”
使唤人去瞧后,“大娘子,那小孩似乎是东桉子府的丫头,上回寿会来过的。”
这么一说,李娘子便想起了此人,“是那个小孩...她怎么在这?”
“罢了,先带回去,之后送回东桉子府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