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道玄以入学期间,凡不率师教、学业无成、假违程限、作乐杂戏者,皆令退学收尾,那李孝基才满意的微一颔首,
不过他依然冷目睨视着众人:“这篇弟子规可曾听清?所谓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老夫奉宗族之令,执掌族学,自当奉公正己,朝督暮责,使汝等都能学有所成。
可在此之前,也需你等熟知规矩,才好奉行不违,免于戒律。所以汝等入学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熟背弟子规。七日之后,老夫会亲自考核,不能背诵者,即时退学。自然,你等诸弟子,若有性情散漫,受不了我李氏学规约束的,也可及早离去!”
在场诸多少年,自然无人敢真的离开。校场之内,也依旧是万马齐喑。
李孝基等了大约十息,见无人作声,才再次开口。而接下来他说的,正是弟子大比之事。
这位考虑到李氏族学因初迁洛阳,新近弟子达二百余人。而这些人的年纪不同,学业也高低有异,所以他与族学中的各位师范商定,要借这一场大比,将此间的四百余人,分为文武二院,甲乙丙丁戊己六班。
这六班各是三十五人的名额,由低到高,己班就是初进学的程度,而甲班则是对应学业有成之人,
李世民不禁发愁,李孝基制定的规矩极重。真要照族学里面的规矩来,他之后的几个月,就别想做别的事情了。
好在他这六堂伯,接下来也网开一面,言道诸弟子中,有谁自问哪一科学业有成,在族学中再无进益的,就可以向他申请考核。只需考核通过,就可免去这一课程。
这是为照顾甲班的一些弟子,其中已有不少人的学业,远超同侪。总不能将他们再强拘在族学内,浪费大好时光,学习那些已经学过的课程。
李世民顿时跃跃欲试,族学中的武院五科,他自问都是全数达标的。无论是武技,还是箭术,又仰或是御甲,骑术与兵法等等,无不都在水准之上。
只要通过了族学的考核,想必他父亲李渊,而没法再说他什么。
不过李世民心中才刚生出此念,就见那李孝基,忽向他移目望来:“准毗卢遮武院武科免试,直入甲班,平时族学内出入自便。”
这一刹那,李世民只觉无数道炽热的视线,从他的前后四方注视过来。
周围的诸多少年,则有人惊奇,有人不解,有人错愕,也有人不平,总之不一而足。尤其是距离他不远的李元吉,此时惊到连下巴都快要掉落下来,他看了看李世民,又看了看李孝基,满脸的匪夷所思。
只有李玄霸,反应平淡。他感觉这是理所当然,自己的二哥,便连他的师尊李元朗,也是称赞有加的。这个族学,原本就教不了他二哥什么。
不过人群中,却有诸多不服之辈,而武功李氏,也从不乏血性刚强之人。不多时就有一少年,从人群之中挤出,朝着李孝基一抱拳:“山长,弟子觉此事不妥!难道就因为毗卢遮身份贵重,就可免试进入甲班,平时也不用受族学规矩约束?甲班只有三十五人,多他一个,就少一个名额,这对我等这些辛苦向学之人,何其不公?”
李世民扬眉望去,发现此子,正是李元吉的朋友之一。面相也略有些有些熟悉,似乎是叫李瑷,是他的一位堂兄。
那李孝基闻言,却不怒反笑,冷冷望着此人:“我看你等,似乎搞错了什么?身份贵重?老夫让毗卢遮武科免试,可从来都不是因他的身份。”
他这句话,顿使在场等人,又为之一愣。而那少年,也是双眼微凝。
“我李氏族学,从来只以学业论高下。老夫让毗卢遮五科免试,自然是因他的五科造诣,远在你们这些渣滓之上!”
李孝基说到这里,却又冷然一哂:“自然!你如觉老夫走眼,判断有误,也大可退学,眼不见为净。或可叫李哲堂弟,寻老夫与唐国公理论。”
他语声落后,就不耐的一拂袍袖,径自扬长离去。而那李瑷,已是满面涨红,一副怒不可遏,却又强行隐忍的模样。
李孝基说的李哲,正是他的父亲。
李世民则是将双手环抱于胸前,眯着眼看李孝基的背影,心想这个老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光明正大的考核,他又不是没法通过,可这六堂叔,却偏要弄个免试出来?
李世民已感觉到周围,又有各种样的目光向他的看过来,就仿如刀枪剑戟,凌厉无比,似乎可将他的身躯洞穿。
李孝基并未以理服人,而是选择以势强压。
这些学生,自然不会认为李孝基说他学业有成是真的,只会以为这位山长,就是因他唐国公嫡子的身份偏袒。
因李孝基亲口说了武科免试,所以接下来族学诸弟子的大比,李世民也就变得无所事事起来。他本是有意寻自己六堂伯,可李世民找遍了整个族学,都没看见李孝基的身影。那些师范,也同样不知这位究竟去了何处。
李世民无奈,只好放弃了与李孝基好好理论一番的念头。然而他六堂伯这番作为所导致的恶果,也已开始显现。
接下来无论李世民走到哪里,都被各种样的视线注目,有猜疑,有审视,当然最多的还是挑衅,排斥。李元吉甚至偷偷凑到他身边讨教,问他是到底怎么说服六堂伯,对他网开一面?
李世民自是义正辞严的训斥,毫不留情面,教导自己的四弟,要踏踏实实的习练武技兵法,不要想着偷奸耍滑。可后者当即恼羞成怒:“二哥,你可别以为这事就算完了。六堂伯他固然霸道,却还没法一手遮天,也塞不住这族学里面悠悠众口!”
李世民懒得理他,恰好他也在这里待不下去了。等到见李玄霸,发现他已经与几个新认识的同窗打成一片,他就放心的扬长离去。
反正李孝基也说过了,平时族学内出入自便。也就是想来就来,不来就不来的意思。
这六堂伯虽不厚道,可这个特权,倒是正中他下怀。他可以获得大把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于是李世民这天,又返回到了自家的小院,再次钻研了一天的鬼画符与五德残章。也就在这一夜,他终于做到了一气呵成。
也就是在绘制阵图的过程中,没有一丁点的停顿,一笔之内完成。不过他现在,只是初步做到这一点,接下来还需两到三天时间巩固。
之后就是一以贯之,这个词字面上的意思,是指用一个根本性的事理,贯通事情的始末或全部的道理。
而用在符法中,就是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将自己的精气神,融入到自己的笔画之内。
要做到这点极难,可这是相对与那些平常的匠师而言。似李世民这样,武道已入五品境界,已经修成真元之人,却是再容易不过的。
所以他下一步的难关,就是神籁自韵,意思是指天然之音自成韵律。用在符法中,就是当绘符之人,将符文练习到一定地步,达到得心应手的境界之后,就自然能沟通天地,产生道蕴,
这就需要无数次的练习,才能够达成。
李世民的练习初见成效,此时自是满心火热,可到第二天,他又不得不早早爬起。将自己打扮整齐,无精打采来到了皇宫里面报到。
大约半年之前,他父亲迁任殿内少监时,荫一子为右备身府备身。可直到现在,他都只去宫中履职过寥寥数次。这确实有点不像样,如果太久没去,是要被论罪的,
可等李世民到了宫内才知道,如今他的几个顶头上司都随军出征,并不在宫中。而更让他惊喜的是,此时负责代管右备身府的,是时任右备身直斋的独孤承,出身独孤家,与他同辈,恰是姨表兄弟。而京兆独孤氏与武功李氏,都同属八柱国家,两家之间的关系,天下皆知。
既然是亲戚,那就好说话了。等到李世民将价值三千贯的金票奉上,独孤承就很爽快的大手一挥,让李世民换了一个闲职,负责看守宫中的崇文阁。
这却让李世民笑开了花,这崇文阁位于皇城的东侧角,正是如今左备身府最清闲的职司。日常虽是见不到宫中贵人,可也相应的,远离了宫中的那些纷纷扰扰。
除此之外,这崇文阁还有个好处,这里乃是当今天子昭显其文治之所,内中藏书一百三十四万七千卷,号称包罗万象,收藏有佛道儒三家经典,其中孤本无数。
不过当今天子,除了在这崇文阁落成的时候,过来参观了一次之外,其他时间,都半步未曾踏足过此间,任由这里的珍贵经典蒙尘。
李世民对这里的书籍很感兴趣,他知道这崇文阁里面,那些真正珍贵的秘本,还有那些功法典籍等等,他是绝没可能接触到的。
可除此之外,这里还多达百万册书海。光是这些,就很吸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