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精通天象变化的人物,这世间莫过于钦天监了。此外道佛两家,在这方面也颇有造诣,不过这两家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只能说是粗通而已。
可司马连城连续问了几位钦天监,以擅长天象观测而闻名的灵台郎,都一无所得。
最后没奈何,司马连城寻到了正忙碌中的袁烈。
“天象变化?”
袁烈皱着眉头,仰望天空。可惜此间浓雾遮蔽,他的视线,根本无法将之穿透。
“三日之前,老夫倒是曾与同僚一起做过一次观察,日月星辰,皆无异常。气候亦无大变,这连续几天,都无大变。只明日清晨,会有小雨,之后都是数日,都是阴天,并不影响皇后殿下在白马寺上香许愿,也不影响殿下回程。”
“就连袁老你也这么说?”
司马连城愈发疑惑,这样的答案,他其实已听好几位灵台郎这么说过了。
可即然连袁烈都这么说,那就一定是如此了。可李世民偏偏说对手,没考虑过天象的变化。难道说是这家伙自己看错了。
随后他又心中微动,看向了脚下,袁烈正在绘制的符阵。那是以一方火红色,足有手臂大小玉符为中枢,再加上御用的龙血朱砂为墨,材料可谓奢侈。
然而他们现在,只能就地取材。而皇后车驾所携,全是价值亿万的御用之物,这块手臂大小的火灵玉与龙血朱砂,都在其中。
“敢问袁老这是何阵?什么用处?”
“此为炎阳阵,可发出炎阳之火,热力惊人。”
袁烈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耐:“至于它的用处,那位李都虞候并未告知。不过料来是由符师操纵此阵,亦阳炎神火破敌”
可他说到这里,却忽似想到了什么,语声微顿,面色一阵剧烈变化,先是恍然大悟,而后又是惊喜敬佩,可谓精彩之至。
“明白了,我明白了!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居然是这样的用意!皇后她果然慧眼得人,好一个李都虞候,居然还有这样的造化,真不愧是关西第一将门的子弟”
之后这位,就眼神发光,兴奋无比的继续在地面攥刻符文。神色专注,动作较之前迅捷数倍,近乎发狂一般。
司马连城一阵愕然,又试探着问道:“袁兄,能否为小弟解惑?”
“你这人,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哪里有时间与解释这些?”
袁烈头都不抬:“我现在需要全神布阵,休得打扰!借助这些材料,我有办法,简化此阵。如能在对面攻袭开始之前,布出两座炎阳阵,李都虞候可再添三分胜算!至于缘由,事后再与你解释!”
司马连城已是无言以对,只能微摇了摇头,皱眉离开。随后他就又想见自己的上司,绣衣别驾汤元化,正以询问的视线望了过来。
“汤公可让二位殿下宽心,”
司马连城微微一礼:“小臣虽不知缘由,可那位李都虞候,似乎真有破敌之策。”
他想既然连袁烈都是那样的表现,那就说明这天象,可能真会产生什么不可测的变化。那李世民,也多半是真掌握着什么击退逆贼的关键。
李世民堪堪将六百射手组织完毕时,袁烈那边,居然也在短短半刻之内,将两座炎阳阵完成。这点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这位钦天监丞在阵符一道上的造诣,居然如此高深。竟能简化炎阳阵将近三成的符文,大大缩短绘阵所需的时间,而阵法本身的威力则半点不减,甚至还要稍强于普通的炎阳阵。
这令李世民信心更增数倍,可惜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向袁烈表示感谢,对面就已开始发动了进攻。
整整两千二百人,在军鼓声后,踏着整齐的步伐,向车垒方向推进。
而就在这座方圆阵,推进到距离车垒一百八十丈时。那些引弓甲,也开始射出了第一波箭雨。就如长孙顺德的推断,这些劲箭,打压的他们完全无法抬头。
对面那些引弓甲的甲师,无不都是精于射术的老手,不但弓力都高达三十石以上,射速更是惊人。都可在短短十息之内,发出三箭。且持续不断,似乎完全不知疲累。
更关键的是,对面是完全不惜工本,所发之箭,不是特质的破甲重箭,就是爆裂箭这种魔文箭支。
这哪怕是帅级的战甲,亦难正面抵御。
短短的瞬间,那外层的土墙与车墙,就被轰到千疮百孔。营垒之内的诸人,也只能躲在他们以钢板强化过的车墙后面,以避箭雨。
尽管还没出现伤亡,可全军的士气,正以可见的形式,迅速低沉。所有人的脸色,都是青白一片,眼神阴郁。
“毗卢遮你真有破敌之法?”
长孙无忌低伏着身躯,眉头紧皱着望着前方:“再这样下去,只怕真要被他们冲进来。”
一旦对方成功接近车垒,那他们的形势必将直转而下。他毫不怀疑那些引弓甲,有着精准射击的能力,即便是进入到混战状态,这依然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更何况那四百具装铁骑,至今都还不见踪影。
“稍安勿燥,不妨再稍等片刻?”
此时李世民,又往身后看了一眼。之间那两座炎阳阵都已法动,赤红色的炎阳灵火,升腾起整整七丈高。那酷烈炎力,也在向四周传播开来。
即便是隔着几十丈距离的他,也感觉到周围的温度,,
“这个什么鬼阵法,到底有什么用处?”
长孙顺德同样注意到身后,神色万分不解:“难道还能将这些箭支,完全烧化。”
他不解李世民,为何要让那些术师去做这件事,看起来完全就是无用功。
“不如向东北方向突围?”
李博义小声建议着:“白马寺就在四十五里外,内有白马寺一千五百僧兵,无不都是七品武者,其主持更是大宗师级的人物。我等只需护持两位殿下至白马寺,必可脱险。”
可他这句,却并未得诸人响应,长孙顺德与公孙武达这几位,更是看都未看这位一眼。
形势显而易见,如果有把握逃至白马寺,早就无需他们开口。那位汤公与绣衣卫,早就这么做了。
估计他们才走出不远,那些铁骑就会衔尾而至。而失去了车垒的掩护,他们这边的两千号人,也就是这些具装铁骑一次冲杀的事情。
且对手在东面布阵,就是为阻绝他们逃向白马寺。向东北突围,这是何其愚蠢的念头。
可众人虽知此法太蠢,可当眼见前方那座方圆阵,正在箭阵的掩护下稳步推进,已经来到了车垒之前五十丈,而他们完全无可奈何时,心情却也渐渐沉落至深谷。脑海内也不可抑的,升起了一丝不该有的杂念。
两位殿下此番难逃大难,可他们这些人却是未必
而此时李世民,却已感觉到自己周围,悄悄刮起了微风,他的眼中,也不见现出了喜色。
“来了!”
来了什么?
长孙顺德与公孙武达几人,都同时升起了这一念头。而随后他们就感觉到这周围刮起的微风,忽然变成了狂风,从西方鼓荡而来,渐渐发出呼啸之声。
长孙无忌则是眼现喜意,他已经明白李世民的打算!心想真不愧是毗卢遮,居然还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而李世民也第一个从车墙只后起身,同时传令:“所有暂编射队,听我之令,目标三百五十丈外,方位甲卯,风力六等,全速漫射!”
在远古之时,古人以天干地支,来代表方位时间。而这甲卯方向,正是那引弓甲阵所在的方位。
诸人闻言,初时心悸,心想这位是在找死吗?在对方箭支轰击之时,居然还敢抬头。可随后他们九发现对面射来的箭只,竟是出人意料的迟缓,最后竟全数坠落在车前二十丈处。
而长孙顺德,是第二个醒悟之人,随后就咆哮出声:“操!你们这些混账,还不都我给起身,他们的箭已经射不过来!都全给我射他姥姥”
瞬时之间,这六百射手中,就有大半人都惊醒过来。随后不到十分之一个弹指,就有五百支箭,如黑云一般冲起空际。
他们确实看不到对面那些引弓甲的所在,可只需按照李世民报出的方位漫射就可。
而这骤然刮起的狂风,不但意味着那从东面射来的箭只,再难以抵达他们车垒。更意味着他们的箭的射程大增,并且在空中穿行的速度,也将大幅度的缩短。
哪怕是普通的弓箭,普通的战甲,都能拥有更强劲的威力,更远的射程。
而第一波箭雨之后,所有人都不敢怠懈,更无须李世民提醒。仅仅一个呼吸不到,那第二波箭雨就已再次飞腾而起来。
李世民的命令是全速,那就是不惜体力,不惜代价的射击。哪怕手臂受伤,哪怕弓体受损,都再所不惜。他们只有一次机会,只有在对方聚集在一处的时候,打出尽可能多的箭支,才可造成尽可能多的杀伤。
而他们造成的战果,也让人惊喜。李世民就亲眼看着远方那一百五十尊引弓甲,在短短的时间内,倒是了七十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