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元化说话时,脸色难看阴沉到了极点。只因李世民询问的,正是这次洛阳之乱的关键。
如今洛阳城内的乱贼,共有两类,一类是真正的逆贼死士一类则是趁势作乱,试图在这洛阳乱局中火上添油的匪类。这些人来源负责,有人是趁火打劫,有人是图谋私利,有人则是对隋室不满,想要趁势摇动大隋根基,其中有街头混混,有关西世族,有陈朝余孽,还有那汉王杨谅的余党,前周的余孽等等,林林总总,各种样的人都有。
其实后一类很容易解决,这些天他们已抓获了不少人,也有了诸多线索,可真正让他们感觉棘手的还是前者,至今都毫无头绪,这也是洛阳之乱的祸源。
李世民闻言之后,反倒又陷入迟疑。只因他的判断,与绣衣卫那些缉事完全相反。
需知这些人,以前可都是各地的不良人出身,都是因擅于侦破追缉,才会被绣衣卫征辟为供奉缉事。
所以他又仔细思忖了片刻之后,才再次开口:“末将没有到那些现场看过,不知究竟。可却觉得,这很可能是障眼法。那些人脱身之术,很可能还是地下的排水沟渠”
他说完这句,就见汤化龙的脸上,流露出不豫之色。李世民只当未见,继续说下去:“汤公公可能误会了,末将说的不是我们现在用的那些排水渠沟,而是前代北魏之时的旧洛阳遗迹。”
“前代北魏的遗迹?”
汤化龙这才微一凝神:“你有何证据?”
“证据的话,真是为难末将了,末将今日之言,都是一些猜测之词。”
李世民一声苦笑:“不过末将今日,也曾关注过城中动乱。发现最近绝大多数成功逃走的案例,都是出现在城东部位。而那片地域,正是北魏洛阳城的旧址所在,所有就有了这个猜测。”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要从工部着手的理由?”
董纯若有所思道:“一百多年前北魏洛阳城的地下沟渠,只怕这世间没几个人能搞明白。只有昔日故楚国公杨素与工部尚书宇文恺营建洛阳的时候,详细勘察过古洛阳的遗址,且多半有在工部留下图纸。所以只需清查那些有机会接触这些图纸之人,说不定会有收获”
他语声未落,汤化龙的整个人就似如一团狂风,直接从窗栏处穿飞了出去。
董纯见状,不禁一声嗤笑:“这个老太监,未免也太急了些。”
“汤公公这是勤于王事,自然是越急越好。”
李世民说完这句,就又神色肃然的朝董纯一礼:“还未多谢上大将军的回护之情。”
“哈哈,什么回护之情?只是见汤化龙这家伙鬼鬼祟祟的跑到崇文阁,有些担心而已,结果是我小人度君子之腹!”
董纯说到这里,却又略含感慨的一叹:“这些天子的耳目,有时候真不能不防,不能不惧。”
此时他已起身,可在离去之前,却又重重的拍了拍李世民肩膀:“那个司马连城,倒好有些眼光。聪慧天成,满腹甲兵,半字都没有错!你这小子,日后果然是前程似锦!”
就在李世民正与董纯说话时,位于洛阳之北的邙山也迎来了夜幕。
北邙山古名太白原,距离洛阳不到三十里,山势嵯峨,树木森列,苍翠如云,如登阜远望,可将伊洛二川之胜,尽收眼底傍晚时分,可见洛阳城内万家灯火,如同天上繁星,被誉为洛阳八大景之一。故而除寒冬时节之外,其余四季,每日都有游客入此山游览,不绝于道。途中还有茶肆酒肆林立,日日夜笙歌舞,热闹非凡。
却只有这邙山的东南山腰处例外,此间坟茔成群,总数有数千之巨。
历代以来,邙山都因其地势,被各朝的帝王将相、达官显贵,视为最理想的埋骨之所。早在南北朝时代,就有了生在江都、死葬北邙之说。
而自东汉定都洛阳的这近千载内,此间积累贵人坟茔,已达近万之数。加上民间,又有诸多神鬼怪异的故事流传,这邙山东南,也渐渐有了鬼邙之称。
所以每到夜间,这里便生人绝迹,只有鸟兽穿梭,磷火飘摇,望之宛如鬼蜮。
可此时在这鬼邙之下的某处,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间内,却正是灯火通明,仿佛白昼。
而一位身着红衣,脸带着惨败面具的人影,正从高空中飘落,仿佛鬼魅一般,来到了一座高台之上。
这台上别无他物,只有一尊通体以寒冰制成的冰棺,内中则是一个二八年纪的少年,双眼紧闭,面色苍白。
而在这冰棺之旁,还有一人,身形颀长瘦削,白发苍苍,同样也带着一张面具,看不清真实面貌。
直到那红衣人,近乎无声无息飘落在他身后,这白发面具人,便语声悠然的问着:“交代你们的事情,可都办好了?”
“已将座尊之命传达,我们的人都已陆续撤了出来。之后几天,只安排一些精擅脱生之法的门人虚应故事。”
当那红衣人开口,却是女子的声音:“只是龙相他有意见,说是现在撤离,未免太早。如果座尊给他时间,他有办法将户部位于城南的府库烧掉几座”
“他还真当朝廷的那些鹰犬走狗,都是废物一流?”
白发面具人一声哂笑:“此事我意已决,勿得违逆!修罗你可这句话,原原本本转告于他。”
说完这句,他又转过了身:“还有最重要的,我想要的人,你们寻到没有?”
“禀座尊,此时河南郡内,身具龙肝凤髓者,共有十九人。可与公子他年岁相近者,只有三位。”
那红衣人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枚玉简,递到了那位座尊的面前。
“关于这三人所有的资料详情,都俱在其内。”
那白发面具人探手一招,将那玉简涉入到手中,半晌之后,却是轻轻的笑了起来。
“办得不错,接下来也无需再寻其他。稍后你可再去通知阿修罗,我吩咐的事情,她可以开始了!”
说完这句,这位又将目光下移,看着那冰棺中的少年,并用手轻抚,试图出触目少年的脸庞。虽是被冰棺所阻,那这块寒冰,却也现出了丝丝裂痕,
而当这白发面具人再说话时,声音却是压抑异常,仿佛有座火山在他的胸内酝酿:“这件事,只准成功,不准失败!否则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这天夜间,李世民足足晚了一个时辰,才回到了唐国府。
此时御道上已无行人,好在还有大队的禁军与绣衣卫在街上巡行,所以这一路行来,侥幸平安无事。
而刚回府中不久,他就遇到了一个惊喜,其实也可说是惊吓他的二姐李秀宁,正神色不耐的等在他的小院门前。
在望见李世民归来之后,这位就面现喜色,连拖带拽的将李世民拖入到了小院里面。
“玄霸他那身牛魔无当,是你给他组装的?”
李世民闻言,顿时精神微振,暗暗为李玄霸叫了声好。
不愧是他的三弟,兄弟间果然心意相通,自己这边还没做任何吩咐,这小子就已让他如愿以偿。
他心中期待不已,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可是三弟他拿这尊墨甲,在人前炫耀了?这个家伙,总是不知收敛,二姐放心,稍后我会训他的。”
“少说废话!我不是跟你说这个。”
李秀宁不耐的甩了甩袖:“神尊,三弟他说你给他组装这尊甲,只花了十八万四千贯?”
“是有这回事!他与我是兄弟,所以只是收个成本价而已。”
李世民点了点图,故作得意的询问:“三姐以为这尊甲的性能如何?”
他可是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为李玄霸调校,虽然还没达到最理想的状态,可也将李玄霸原本的牛魔甲,甩出了不止一条街。
“还行吧!”
李秀宁先是语声含糊着答道,随后又问:“我如果从你这里,拿一尊与牛魔无当差不多性能的组装墨甲,需要多少银钱?”
“这个”
李世民的神色迟疑:“估计得三十四万贯左右才可能办到。”
他与二姐交情一般,又知这姐姐是个狗大户,手里多的是银钱,所以开价时毫不顾惜姐弟之情。
不过此言一出,李世民也果不其然的,看见李秀宁的柳眉竖起,他却从容自若的解释:“主要是动力炉,玄霸的那尊动力炉是从至牛魔甲上直接拆下来,所以不需要花钱。可同样品质,同等能力的动力魔炉,在黑市中至少都是八万贯起价,还是可遇不可求。我给二姐的价格,只是成本价而已,根本不赚钱。”
这后面一句,就是睁着眼说瞎话,动力魔炉昂贵是事实,可他为李玄霸收集的那些零件,总共才花了不到五万多贯。其余十三万贯,都是净赚,
不过他料自家二姐,长在闺阁之中,是一定不会知晓内情的。